寒江雪

洞庭湖已入冬，但源源不断的湘水和长江拂动着这片湖泊，因此这里不但没有结冰，还有一大片越冬的水鸟，在湖滩上栖息。
    初雪撑起竹篙，漾出一圈圈水波，看着青葱的河岸、肥美的水鸟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默默告别。
    爷爷本来不愿意离开洞庭湖，为此甚至和初雪大吵一架。
    爷爷说，他已习惯了洞庭湖边的悠然自在，而且身边都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乡亲父老，实在不愿意去江宁。但初雪不相信，因为初雪一家的祖籍本来便是在江宁，爷爷更是土生土长的的江宁人，对于老一辈人而言，这世上有什么比落叶归根更有意义了呢？
    初雪和爷爷争吵的时候，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因为战乱流亡到了燕赵，在那里呆久了，将那里当成了故乡。爷爷居然说是。明明小时候爷爷亲口对自己纠正说，母亲只是成名于燕赵，才被称为燕赵舞姬，他们绝不是燕赵人。如果真的眷恋那里，当时为什么要那么严厉地纠正初雪呢？
    初雪叹了口气，看着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爷爷。
    爷爷终归还是答应她，离开君山，前往江宁了。因为初雪说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渔村，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初雪听见了轻微的破碎声，爷爷流泪了，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终于不再和自己争辩。
    看着这个沉默的老人，初雪的心如刀绞。
    “爷爷，喝点水吧。”初雪拿出一壶水，放在爷爷脚边。
    爷爷好像根本听不见初雪的话，纹丝不动地坐着，目光浑浊地望着远处。
    初雪无奈，只好继续撑船。她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愿去江宁，但是她相信，日后只要她努力，爷爷会重展笑颜的。这么想着，她终于感到一丝安慰。
    就在这时，原本碧蓝色的长天，突然阴风怒嚎，翻起层层浊浪，打得初雪的船摇摇晃晃，像一片弱不禁风的树叶一般随波逐流。
    “是水怪！”爷爷终于开腔，但一出声就让初雪震惊不已。
    “快跪下祈祷！”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奇怪的匕首，插在船舷上，口中念念有词。
    初雪第一次在湖上遭遇水怪，早已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哪还敢不从。她立即丢下竹篙，跪倒在爷爷身后，学着爷爷的虔诚样子，祈祷上天派人来打救自己。
    天边传来喧天的雷响，狂风猎猎，几欲掀翻初雪的船。在这变色的天地里，初雪突然觉得自己卑微的如一枚秋叶。
    “哗！”一只硕大的巨兽冲出湖面，张开了血盘大口，向初雪和爷爷咬过来。
    爷爷已经闭眼待死，只是看着还年幼的初雪，她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心中不忍。他青年丧妻，中年丧女，晚年还要和孙女一起葬身鱼腹吗？不，他可以死，但绝对要让孙女活下去。
    爷爷提起渔叉，毅然站起身来，猛然将鱼叉抛出去。
    那鱼叉带着爷爷的悲愤，和强烈的求生欲望，竟然生生插入了湖怪的喉咙。只见湖怪嚎啕大叫，叫声响彻天地，掀起冲天水柱，将初雪的船拍碎成几块。
    “爷爷！”初雪和爷爷幸运地抱住船舷的残骸，被水怪推了出去。
    水怪受了伤，变得暴怒无比，用力一甩，一只粘腻的触手向初雪和爷爷伸来。
    经过刚才的投掷鱼叉，爷爷几乎脱力，他再也无法反抗了。若不是初雪紧紧地挽着他的臂弯，他甚至要被水冲了去。
    难道真的要丧身于此了吗？爷爷的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花。
    但是初雪没有放弃，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她突然发现，这一刻破碎的木板上，插着刚才的匕首。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挥刃向那触手砍去。
    匕首在和湖怪触手接触的瞬间，一道暗金光芒闪过，然后竟然如同切瓜砍菜般滑溜地斩断了那只触手，溅得初雪一脸乌黑色的血液。
    “啊！”初雪大叫一声，被这恶心的血腥味吓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初雪醒来时，只觉得四周充满了炽热的目光。
    “啊！诈尸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吓得初雪立即清醒过来。
    初雪发现自己手里紧紧地握着昏迷前那一把匕首，但是爷爷却不见了。这个发现让她立即万念俱灰起来。
    “爷爷，爷爷！”初雪想爬起来找爷爷，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动弹不得，身上还被盖着一张草席。原来是初雪被卷上岸边，被人发现，人家以为她死了，好心给她裹上草席，以免发出尸臭。
    这时终于有个胆大的人向初雪走过来，探了探初雪的气息，对伙伴说道：“小三子，你瞎叫嚷什么呢。她没死！”
    于是刚才那声音尖利的小三子又向初雪跑过来，打量了初雪几眼，淫邪地笑道：“哇，拣着这么个水嫩的姑娘，咱们哥俩可算是发财了！”
    初雪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一味艰难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口中喃喃地喊道：“爷爷，爷爷……”
    “嘿，我就是你爷爷！”小三子再次贼笑道，将初雪抱起，向着扬州市最大的妓坊秋水阁走去。
    “小三子，这样不好吧？”刚才那胆大的男人一路跟着小三子，一路问道。
    小三子对男子挤了挤眉，笑道：“二哥，有什么不好的，只要将她卖给秋水阁，以后她的肉金就都分我们二成，这样我们再也不用在这运河边替义庄捞尸体了。”
    被称作二哥的人还是心软，毕竟不知道初雪是个怎样的姑娘，如果是个贞烈女子，平白被卖入青楼，一时想不开轻生就不好了。
    这时初雪的体力总算恢复了些，听得小三子说要将自己卖入青楼，一个激动，再不顾得上其他，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脏。
    “啊！”小三子本来抱着她，一时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她刺死了。临死前，他脸色狰狞，只来得及尖叫一声。
    “小三子，小三子！”二哥看见小三子死在了初雪手下，再也没有慈悲之心，只咬着牙，怒视着她，几乎要将她吃掉。
    “你这个****！”二哥只一招就夺过了初雪手里的匕首，随手丢到地上，然后将初雪击晕，横抱起来。
    “我薛老二今天一定要将你卖入青楼，看你世世为娼！”薛老二这么一路怒骂着，将初雪带到了秋水阁中，只卖了五两银。
    这一夜，秋水阁的主人秋娘笑的眉都歪了。看着初雪白皙胜雪的肌肤，弱柳扶风似的身段，飘然如仙的容貌，她只觉得五两银子简直是比在地摊上淘到了古董还要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