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第九章 一重帘外即天涯


初雪再次醒来,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的粉色霞光。
    难道我上了天堂吗?初雪这样想着,发现自己睡在柔衾软榻之上,舒服无比。
    “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传来让初雪面红耳赤的奇怪声音,她娥眉紧锁,心想天堂里怎么会有如此粗俗的天使呢?初雪终于想起来了,临近昏迷前,那个面目狰狞的流氓,居然要将她送往青楼,难道这里就是……?
    初雪的全身都在颤抖,她掀开了被子,一骨碌滚下床,想要逃跑,却发现浑身上下竟然软绵无力——她在水面上漂流了太久了,而且滴米未进,怎么会有力气?
    初雪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臂,一双娥眉紧缩深秋,她知道,现在她没有能力逃跑了,那么她就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找到爷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她职业习惯地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领着个豆蔻梢头的小丫头,带着丑陋的笑意走了进来。
    初雪只觉那老女人的杏仁眼中充满了贪婪,任何人只要被她看上一眼,都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哦,你醒了,呵呵。”老女人就是秋水阁的主人秋娘,此刻她把玩着手中的羽绒折扇,半闭着眼,好似在欣赏着隔壁的靡乱之声。
    过了半晌,老女人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红艳的火候还不够啊。”
    初雪以前在仙梅馆中,结交的都是高贵冷艳的舞姬,那曾见过如此浪荡下作的妓女?听了秋娘的话,她嘴角浮出一抹夷鄙的冷笑。
    秋娘最恨这样的表情,她只欣赏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她决不允许这种不屑和轻蔑的表情。
    “啪。”
    秋娘扇了初雪一耳光,直打得初雪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去。但她还没感觉泄愤,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抓起初雪的头发,将初雪的脸抬起来,鲜红的指甲在初雪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滑动着,诡笑着地说道:
    “来了秋水阁,还装什么贞女?”
    初雪没有回答。到了这副田地,她已经无力说话了。
    倒是那个小丫头说话了,“秋娘小心,要是弄花了她的脸,就很难接客了!”
    秋娘闻言将初雪甩在地上,转身对小丫头怒目而视,恶狠狠地道:“你个小****,果然是护主啊!”
    小丫头立即跪倒在地,浑身战栗,怯怯地说:“小华不敢,小华要护,也只护着秋娘!”
    秋娘一甩手,冷冷地说道:“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兴致被破坏,秋娘也无意多待,她走出房门,撂了一句话,“小华,你好生看着这棵摇钱树,注意不能让她饿死,但也绝不能给她饱饭吃!”
    “是!”小丫头的头点得拨浪鼓似的,唯恐秋娘一个不满又停下脚步,幸好秋娘如她所愿,没有再为难她和初雪。
    见秋娘走远,小丫头关上了房门,长出了一口气,扶起初雪。
    “小姐姐,我叫小华,以后就是你的婢女了。”小丫头一边使劲扶着初雪,一边自我介绍道。
    初雪顿觉讽刺,自己已经被卖入青楼,毫无人权可言,但却居然还可以拥有一个小婢女。
    “我叫初雪。”对和自己一样身份卑微的人,初雪天生没有防备。
    小华点头,用心记下这个名字,突然又说道:“初雪姐姐,你下次可不能再给秋娘脸色看了,她是一个疯女人!”
    见小华说起秋娘时的咬牙切齿,初雪知道,这个小女孩留在这里一定也是身不由己。想到小华还这般年幼,就要卷入风尘倚门卖笑,初雪同情心泛滥,一边点头,一边拍了拍小华的脑袋。
    小华是个聪颖的孩子,知道初雪的心意,只是浅浅一笑,从怀里拿出几个烧饼来,说道:“初雪姐姐,快吃吧,这是我偷偷为你准备的,秋娘不知道。”
    初雪接过烧饼,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形象,就大口吞咽起来。她饿极了,而且她希望快点吃饱,好有力反抗。
    “初雪姐姐,我八岁就被卖来这里了,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没有客人愿意翻我的牌子,所以我才能做婢女的。”好像是因为难得终于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主子,小华一般看着初雪吃饭,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伤心往事。
    “我伺候过好几个姑娘,她们的命途全都一样,被那些有钱又风流的公子哥玩弄,最后人老珠黄沦为和我一样的青楼婢女。这几年的人情冷暖叫我明白,在扬州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只有嫁入豪门,才有真正的解脱。不然一入风尘,终身如风中柳絮不得自主。”
    听着小华的叙述,初雪唏嘘不已。以前她在仙梅馆的时候,也有不少舞姬与风流才子相恋,最终的结局却总是催人泪下,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她现在知道了,那些感情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有实实在在地抓在手里的婚姻,能够一劳永逸。
    摆在初雪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守身如玉,伺机逃离秋水阁;第二条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在这个烟花之地里寻找愿意娶她的男人。初雪叹了口气,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但她绝不愿意为此出卖肉体;但是她眼下实在是自身难保,更无力逃跑,因此她只能长嗟短叹,痛心不已。
    小华在这风月场里浸淫已久,一眼就看破了初雪的怅惘,她不愿意感受这样的气氛,告了声罪出去领秋娘给初雪准备的物资去了。
    屋内又剩下初雪一人,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窗前,揭开石榴珠帘,向往望去。
    天边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叫初雪心生凉意;红色的云茫茫渺渺,捉摸不定,搅乱了初雪的心。
    “苍天啊,你真的要如此不仁,叫我失去本心吗?”初雪对着那一轮红日放声高呼,却只引来隔壁房间的一句恶狠狠的怒骂:
    “贱女人,想当****还想立牌坊吗?”
    初雪浑身一颤,好像被凉水泼中,跌倒在窗前,惊起珠帘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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