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一叶兰舟载着初雪和楚荇游，轻快地在水面上游弋，划开两行清波。
    船行过玉带河时，时值正午，玉带河两岸的秦楼楚馆尚未开张，不少青楼女子都在河边洗衣。
    “看，是楚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无数螓首次第抬起，向楚荇游抛出各自的如丝媚眼，还有人直接挥舞起手里的彩帕来。
    在一个月前，楚荇游可是扬州出手最阔绰，面目最英俊，脾气最温柔的公子哥，这几近完美的男人，无论是哪个女子都不愿错过，甚至为了争取让他看一眼，那些女子都能打起来。
    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了，他的身旁，竟然站了一个素衣如雪的锦衣美女。只看了那女子一眼，她们就噤若寒蝉，不再招呼楚荇游了。
    那个让她们产生挫败感的人正是初雪。
    船终于过了玉带河，船家见机赞美初雪道：“姑娘真是花容月貌，竟然艳冠玉带河的美人，叫她们不敢争辉。”
    谁知道楚荇游却不懂事，说道：“我们离河岸这般远，她们根本看不到雪儿的容貌，她们不过是见了雪儿衣着华贵，气质凌人，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因此才死心罢了。”
    “哦？”初雪挑眉，睇了楚荇游一眼，目光诡异，叫楚荇游终于反应了过来，暗自骂自己嘴贱。
    “那荇游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她们美貌，还是说你想继续当他们的楚郎？”初雪逼问道。
    楚荇游被初雪的逼问吓得连连后退，不觉已退到船舷边上，于是无奈道：“雪儿，你这两个选择，我怎么答都是死路一条的，我该怎么办？”
    “真是个糊米脑袋！”初雪想着，难道你自己不会说出第三个答案吗？又发现自己再次骂他为“糊米脑袋”，心中暗觉好笑，一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见初雪笑了，楚荇游假装站立不稳，一把向初雪扑去，口中还叫道：“啊，好可怕，雪儿谢谢你救了我！”
    初雪被他的夸张动作逗乐，顿时再也无法生他的气了，于是啐道：“你个没正形的，怪不得老惹楚伯伯和师傅生气。”
    楚荇游满脑黑线，说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要再提他们俩了好不好？”
    初雪嘟嘴说道：“我出来很容易啊！他们又不管我，我想去哪里去哪里。”
    楚荇游捏了一把初雪的粉面，悲愤地道：“为什么你这么自由呢，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出远门！”
    “第二次？”初雪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问道：“那上一次你来我家的时候，就是第一次吗？”
    楚荇游点头。
    初雪却皱起了眉头，摆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喂！”楚荇游附在初雪耳边，大喊了一声。
    初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粉拳又砸在了楚荇游身上，生气地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楚荇游委屈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事情，可是我想你陪我玩嘛！”
    初雪气结，干脆把刚才思考的问题抛了出来，“荇游，你老实回答我，你怎么会喜欢上我的？”
    听到这个问题，楚荇游有些脸红，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初雪临水而立，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影。在身上素色锦衣的包裹之下，她如同一个遗世独立的仙子，清丽出尘。但是当日在君山脚下的初雪，拥有的只是荆钗布裙，又怎么会好看？
    “你说谎。”初雪突然较起真来。
    “我没有。”楚荇游扶着初雪的肩，脸上认真的神色让初雪不敢插嘴，只听他说道：“也许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但就是你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微笑，拂动了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可是离开你之后，每每梦寐萦回，总是希望能再见到你的身影。”
    初雪一脸茫然地看着楚荇游，只觉得一时间江面上的朦胧水汽全都氤氲在了他的眼中，是那样柔情款款温情动人。突然间她又想起，在那个笙歌乐舞的夜里，楚荇游说过，他喜欢她，无论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
    初雪一头扎进楚荇游的怀里，抱紧了这个温柔儒雅的男子，说道：“荇游，我多希望以后能一直在你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初雪总有一丝不安的预感。她倒不是害怕此去剿灭湖怪有什么凶险，只是隐约感觉有些巨大的变故即将发生。或许这只是女孩子的患得患失感吧。
    也不知道长江上漂泊了多久，这一日初雪打开粮箱，发现他们准备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这时她只有向楚荇游求助：“荇游，我们已经没有口粮了。”
    楚荇游皱眉道：“怎么会？”
    楚荇游检查了一下那装粮米的箱子，发现底下竟然被人为地凿穿了一个小孔，现在因为粮食已所剩无几，洞里汨汨地流进水来。
    “怎么会这样。”初雪一边推动箱子，盖住那个和船体一起贯穿的洞，防止水进到船里，一边问着：“这不是楚伯伯亲自为我们准备的船么，怎么会被人凿了个洞，难道是有人想害死我们吗？”
    楚荇游摇头道：“是爹想考验我。”
    “考验？”初雪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临行前楚江悄悄地给她塞了不少银两，却嘱咐她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可以拿出来。
    果然，楚荇游掏出了钱袋，发现钱袋上也有一个口子，里面的银两早不知所踪。
    “是那个船家。”初雪说道。
    那个船家刚将他们送出扬州城就匆匆走了，而且当时走得非常急，连工钱都没有要，想来是他把楚荇游的银两偷去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贪心，还是楚江的吩咐。
    “唉。这可怎么办呢？”楚荇游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好，他一个大男子饿一两顿也不成问题，可是初雪这娇弱的女子，他实在不忍心看她挨饿。
    初雪本来想提醒楚荇游上岸去向人讨些米粮，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既然是楚江对他的考验，她还是假装不知所措为好。
    楚荇游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初雪猛然抬头，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方法，谁知道他却开口问道：“雪儿，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初雪顿时被气得想一把将他推到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