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这里是江陵。”初雪说道。
    楚荇游惊奇地叹道，“雪儿，你真是个活地图！”
    初雪没好气地睇了他一眼，指着岸边的一块石碑，说道：“那里写着了，难道你经过每个城市的时候，都不去看么？”
    楚荇游尴尬地点了点头，笑道：“有雪儿在身边，我哪有心情看呢。”
    初雪被他逗笑，啐了他一口，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贫嘴。”
    楚荇游却心情大好，说道：“没事，江陵郡守钱伯伯和我爹关系甚好，我们直接去找他帮忙吧。”
    初雪心觉不妥，如果让郡守大人帮助楚荇游，楚江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吗。但眼前的形势她也不敢点破，只跟着楚荇游下了船，向着城中走去。
    及至到了郡守府，初雪的担心完全被打消。原来郡守早就听了楚侯的吩咐，闭门不见楚荇游。
    “这位长官，你就让我进去吧。”不明真相的楚荇游试图说服守门卒，“我真的是万户侯楚江的儿子，如果你不放我进去，怕是被你家主人知道了，会受到惩罚啊！”
    守门卒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道：“如果真的楚侯儿子，我更不敢放你进去了！现在朝廷严厉禁止官员结党营私，我家大人可要避风头呢。”
    “好吧。”楚荇游叹了口气，带着初雪离开的郡守府。
    初雪暗自偷笑，但依旧假装无知，问道：“荇游，你怎么突然又不坚持了呢。”
    楚荇游无奈地道：“虽然我们急需帮助，可是不能连累了钱伯伯。何况我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倒也不至于仰人鼻息。”
    “嗯。”初雪点头，挽过楚荇游的臂弯，说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楚荇游被初雪问倒了，“其实我还没想好，不如先各处逛逛吧。”
    初雪点头同意。她相信楚荇游会有想法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罢了。反正她身上的银两充足，根本不可能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阵铜锣声响起，街上的人纷纷朝声源处跑去，初雪和楚荇游两个无聊的人自然也不甘人后，仗着年轻力壮撒腿就跑到前排去了。
    只见敲锣的是一个虬髯大汉，虽然穿着严实的冬衣，但仍能看出衣服包裹之下突起的肌肉。
    “来人了来人了，袁员外召唤驱鬼人士了！”
    “驱鬼？”初雪听见这个词，不由向着楚荇游身边挨近，显然是胆怯了。
    “雪儿别怕，这世间根本无鬼，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楚荇游淡定地搂着初雪，听着那敲锣壮汉继续讲述。
    原来是在几年前，袁员外的儿子袁和珍与一位江湖女子香云相恋，后来袁和珍往江宁为官，将香云留在江陵。没想到袁和珍一去不回，香云思忆成疯，竟在江边投江而别。在香云死后，行经香云投江那段水域的商客出发前总梦见香云，警告他们说切不可踏足那地方，偏偏有人不信邪，有心驶入那段水域，结果大都有去无回。也有些个勇士死里逃生，说在那段水域上亲眼看见了香云的亡魂。
    几日前，袁和珍衣锦还乡，为了悼念香云，只身去香云投江的遗迹怀缅，却迟迟未归，叫袁员外心急如焚，悬赏百金号召群侠去寻找他儿子。这个敲锣的虬髯客本是应征的勇士，但是仍斗不过香云的鬼魂，死里逃生回来，义务为袁员外寻找有能力之人。
    “唉，这个袁和珍，怎么能一去几年呢，这个叫香云的女子也真可怜。”初雪感叹道。
    楚荇游也若有所思，说道：“为官之人身有羁绊，实在是身不由己。”
    说着，楚荇游抬起头，望着天际飘荡的白云，忽而渴望身上插一双羽翼，飞到江西去看一看那位离家三年，九过家门而不归的哥哥。
    就在楚荇游失神的瞬间，一个锦衣银靴的男子跨步向前，一把大刀抵在了敲锣人喉咙上，冷然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此妄语怪力乱神，且跟我回郡守府走一趟！”
    “啊，不能啊！”初雪将楚荇游从沉思中叫醒，说道：“这个人要是走了，悬赏是不是要撤销了？”
    锦衣人听得初雪的话，本来怒火已起，但见她不过是一个水灵无邪的柔弱女子，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劝道：“这位姑娘勿要迷信，更不要插手。我已着手调查此事，女鬼香云纯属子虚乌有，只不过背后的案情还不便透露罢了。”
    说罢，锦衣人走出人群，利索地跨上了马背，将虬髯客像小鸡一样随手拎起，便策马绝尘而去。
    “这个男人真蛮横。”初雪小声嘟嚷起来。
    “嗯。”楚荇游点头，拉起初雪的手，说道：“但是我们可以不管他。雪儿，你敢陪我一起去撞一撞那女鬼吗？”
    初雪点头。虽然她对鬼神有几分敬畏，但想到那香云也是可怜之人，突然同情心起，想要去江面上对她劝慰一番。
    于是初雪和楚荇游回到船上，将被浸湿的余米淘洗一番，勉强当做今日的口粮。好在初雪会捕鱼，只靠在岸上随手拾起的树枝，她就叉了好几条小鱼上来，让这一顿晚餐不至于太寒酸。
    “雪儿，有你真好。”楚荇游握紧了初雪的手，心疼地在上面呵着气。
    初雪笑了，催促道：“快点儿吃吧，咱们还要去找那女鬼呢。”
    “是，夫人！”楚荇游严肃地应了一声，像个士兵似得坐得端正，然后举起筷子对着碗里猛刨了起来。
    “你个憨货，吃点鱼啊！”初雪好笑地给楚荇游夹了一条小鱼，又叮咛道：“小心有刺。”
    楚荇游闻言忽然脸色苍白，张大了嘴，瞪着初雪。
    “不是吧，这么不小心！”初雪连忙拍着楚荇游的背，一边安慰道：“用点力，把刺咳出来！”
    “哈哈哈哈！”楚荇游笑出了声。
    初雪知道自己又被整蛊了，一拍筷子，怒道：“楚荇游，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楚荇游见初雪面带薄怒，哪里还敢胡闹，只安分地默默扒着饭来，不时还偷偷瞟一眼初雪，让初雪实在是无法继续生气，只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