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第二十二章 波澜已平雪纷纷


粉衣女子刚一扬鞭,立即感觉到侧面飞来一道锋利的刀刃,她惊得将长鞭打落在那带着巨大压迫力的刀刃上,却落了个空。定睛一看,那里哪有什么刀刃,只有一个临风而立,双手空无一物,满脸嘲讽的楚荇游。
    女子暗叫不好,回身防护背后的空门,却感觉脖颈上,有一抹直通地狱的凉意。
    钱墨归将手中的刀抵在女子的脖颈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只冷然问道:“你是不是香云?”
    “是……”女子哆嗦地道。
    “袁和珍,还有那些来过这边水域的人,都去了哪里?”钱墨归的严肃的时候,那凶巴巴的样子还真像一个魔鬼,吓得香云冷汗淋漓,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们都被抓取当运盐的苦力了。袁公子为了劝我,也……死了。”香云答道,说道袁公子的时候,她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伤悲。
    死了?初雪在心中惋惜,那个重情的袁公子,明知这片水域凶险,还要来此悼亡,最后还要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害死,真是可惜。
    “你们囤积私盐的巢穴在哪里?!”听说袁和珍已死,钱墨归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转而问到了私盐的源头上。
    “在……哈哈哈!”香云看了钱墨归一眼,忽然克服了恐惧,仰天大笑起来:“你有什么权利逼问我,你尽管将我带到郡守大人面前,教他发落,到时我自会一一道来。”
    这一回答恰击中了钱墨归的痛处。他早听闻江上闹鬼,多次想出手调查,却被父亲阻拦,说是不可得罪鬼神。现在香云又要求将她带给父亲发落,语气间好似有恃无恐,极有可能是父亲在私盐的事上也插了一脚。
    “可惜你没命到他面前去了。”钱墨归一咬牙,不顾香云的挣扎,一刀抹过了她的喉咙。
    楚荇游和初雪对他的这一举动猝不及防,冷不丁地被香云的血溅了一身。
    “你怎么突然杀了她?”虽然香云可恶,初雪还是觉得死对她来说残忍了些。而且私盐的窝点也没查明,香云一死,这线索就断了。
    楚荇游却是理解钱墨归的做法,掸了掸自己和初雪身上的血,说道:“墨归,我们到岸上喝一杯吧。”
    钱墨归点了点头,从怀间取出一个火折子,再四下搜寻,提起了初雪和楚荇游船上的一壶酒,泼到了那运盐的船上,再点燃了熊熊烈火。
    初雪看着面前的一船私盐化作了灰烬,不禁拉了拉楚荇游的衣襟,小声说道:“那些盐要是发给老百姓,可够他们吃多久啊。”
    楚荇游点头,眼中也流露出无限可惜之意。但是他的人却如木头般站在地上纹丝不动,没有去阻止钱墨归。因为他和钱墨归一样,都是自私的人。钱墨归要保护他的郡守父亲,楚荇游要保护钱墨归。
    火乘风势,熊熊燃烧,照亮了整片水域,甚至要染红了天空。三人驾船行到了岸边,依旧可以看见远处的天空上红彤似血。
    岸边是一处临水鱼庄,鱼庄的小二远远看见风尘仆仆的三人立即迎了下来,但一见他们身上沾染的血花,立即脸色煞白,连口中的生意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位……客观,本店有……有上好的雅座,还有镇店名菜红烧……鲈鱼。”
    一路来楚荇游和钱墨归都无话,此刻看来也是不会开口了。初雪只有代他们说道:“给我们找一幽静雅间,再上一条红烧鲈鱼,两坛广陵欢伯白玉。”
    小二虽然胆子小,但是做事特别细心,将三人安置在了一处临水楼台。时夜已深,这一层楼台只有初雪三人,倒也幽静。
    看着脚下长流不竭的悠悠江水,饮着初雪点的欢伯白玉,想到今夜发现的真相,钱墨归心中不是滋味,感叹道:“都说欢伯除忧来乐,怎么我饮着只觉心肺皆冷。”
    初雪以为钱墨归责怪自己点错了酒,用眼神求助于楚荇游。
    楚荇游举杯一饮而尽,笑道:“那是你未看开罢。”
    “看开,如何看开!”钱墨归闻言拍案而起,将心中怨愤全都吼了出来:“如果你发现了父亲是一个坏人,你会如何做?”
    初雪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他刚才杀香云、烧盐船,都是因为他已经猜测出,他父亲正是私盐的幕后靠山吗?初雪再看了楚荇游一眼,他脸色平静,端坐着继续饮酒,显然是早就已经明白了钱墨归的心境。
    “我会和你一样。”楚荇游说的是实话,如果是他一心想惩恶除奸,却发现幕后黑手是他父亲,他也会和钱墨归一样,销毁所有罪证,叫世人无迹可寻。这也是他刚才没有阻止钱墨归烧毁盐船的原因。
    钱墨归一怔,没想到楚荇游的回答会这么快。
    楚荇游又开口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有多少选择呢?”
    初雪突然看不清楚荇游的表情了,哪怕她离得非常近。
    钱墨归却明白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从小被家庭庇护,因此保护家人也是他们一生的责任。那些是非黑白,有时候真的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
    初雪虽然不明白两个男人的心事,却不忍心看他们心情低落,于是劝慰道:“就算钱伯伯参与了运送私盐,他也不一定是坏人啊。”
    “盐本来就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官府却要垄断官盐,不仅调控市价,还截断一些偏远地区的盐路,天下间吃的不到盐的百姓不计其数。但是私盐就不一样了,私盐不仅便宜,而且还可以供应那些没有官盐的地区,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呢。”
    初雪的一番话,全是发自她对疾苦民间的观察和体会,却是钱墨归、楚荇游这样的富家子弟未曾了解过的视角。
    “真的是这样吗?”钱墨归看着初雪,眼中第一次有了对女子的尊重。
    “初雪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了。”楚荇游害怕初雪被钱墨归问倒,拍了拍钱墨归的肩,笑道,“你呀,应该多在民间走走。对了,这次我们去洞庭湖杀水怪,你要一起不?”
    钱墨归仍旧停留在对初雪的话的咀嚼里,茫然地拒绝道:“不了,我想回家和父亲对质,问一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事。”
    楚荇游和初雪见钱墨归的心情一时无法平复,也不再多嘴,吃过了酒饭,就和他分别了。
    离别的时候,一阵长风吹起,天空下降落了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初雪撑起竹篙,向江面划去。只见远处无垠,纷纷披上一层白色纱衣,一时之间,初雪和楚荇游的船如同闯入了传说中的瑶池仙乡,不知道将往何处。初雪回头望了一眼坐在船篷里的楚荇游,安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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