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第三十九章 薄情曾毁平生愿


再次走到万户侯府门前,初雪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别人的故事,也有自己的故事。摸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是有隐隐的疼痛,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彩光熠熠的碧彩银纱也在,显然这并不是梦。
    “初雪!”
    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初雪一抬头,就看见了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爷爷。她立即向爷爷身前跑去。
    楚荇游向大门内看去,没有看见父亲,有些失落。
    “爷爷,你去哪儿了!”初雪嗔怪道。
    江丰年微笑不言,从怀里取出一支梅花银簪,递给初雪。
    初雪接过这支银簪,楚荇游也凑过头来,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只簪子真是别致,虽然是用白银打造,却不染俗气,保留了梅花清冷出尘气质。雪儿,你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簪子?”
    初雪已经认出,这是联系重光的信物仙梅弄雪簪,她摇了摇头,眼睛泛红地对江丰年问道:“爷爷,你怎么会留着这支簪子,你不是不希望我到江宁去吗?”
    江丰年笑道:“傻孩子,当日我反对你到江宁,是怕你走了你娘的老路,被世家的少爷辜负。但是你青春年华,爷爷又怎么忍心让你留在君山呢?所以临走之前,特别从包裹之中取出了这个信物,带在身上,以防失落。”
    原来爷爷虽然生气,却始终关心初雪的前程,因此小心保管好了这支仙梅弄月簪。一家人没有隔夜恨,初雪握紧了仙梅弄雪簪,破涕为笑道:“爷爷!”
    爷爷抱紧了初雪,笑着说道:“傻孩子,莫要失礼!难得万户侯收留我们,我们可要知些规矩,你这七情上脸的像什么样子!”
    虽然是呵斥,但是江丰年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楚荇游在一旁看着,羡慕不已,也对父亲没有出迎更是心觉遗憾。
    “爷爷,不要这么说,侯府对您和初雪怎么会有规矩!”楚荇游在一旁宽慰江丰年道。
    江丰年却是摇了摇头,说:“小老儿本山野粗人,承蒙万户侯盛情,千里相迎,忝居与这金碧辉煌的侯府中,还怕玷污了府里的峥嵘贵气。”
    初雪第一次听爷爷说这样文绉绉的客套话,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时没有说话。
    楚荇游却担心江丰年和他客气,说道:“我叫得您一声‘爷爷’,咱们就是一家亲,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呢?”
    江丰年再次摇头,脸色严肃地说:“但请楚公子勿折小老儿的福,您将是成就大任之人,自当娶才识丰蕴、知微见著的女子为妻,初雪才识浅陋,更无远见,不配与公子伦匹。”
    听得爷爷这样说,初雪和楚荇游都是一怔,楚荇游本来想再争辩,却被初雪拉了拉衣袖。
    初雪说:“爷爷,我们好久没见,我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是吗?”江丰年宠溺地在初雪的发丝上抚摸着,笑着问道。
    初雪对楚荇游挤了挤眼睛,楚荇游会意,趁着这个机会告罪走向了屋里,给初雪和江丰年爷孙两留下了单独聊天的空间。
    初雪一边带着江丰年往居处走,一边说道:“嗯。这一次我和荇游回了趟洞庭湖,将那湖怪除去了,从此往来的渔舟和游客再也不用怕湖怪作祟了!”
    “真的?”江丰年听说那凶悍的湖怪被初雪和楚荇游两人剿灭,惊诧不已。在他看来,只有那传说中的剑仙才可以和那妖怪匹敌,想不到自己的孙女和那个年轻的公子竟然有如此能耐。
    初雪连连点头,将楚荇游如何击杀湖怪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其中对楚荇游的武功人品大肆渲染,末了,她不忘总结道:“其实在这过程里我倒是帮不上什么忙,全凭荇游武功超群,才能轻易地将湖怪斩杀。爷爷,你说,荇游是不是个大英雄?”
    江丰年不住点头,说道:“楚公子不仅武功超群,而且心系民生,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初雪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心想这一次爷爷必然能认可楚荇游了。
    谁知江丰年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寒,说道:“可惜你和她确实不合适。”
    “为什么?”原本对爷爷的心意十拿九稳,没料到他还是反对,初雪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江丰年闭上了眼,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微风拂过他斑白的发鬓,他皱褶密布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曾经那个人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发誓要创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然后娶江心雪为妻。为了他,江心雪谢绝了所有的教坊和恩客,隐居在风凉水冷的洞庭湖畔,穿上朴素的粗麻布裙,一边辛勤劳作,一边等着他带着满是光彩回来迎她。
    江丰年永远也忘不了,每当夕阳西下,女儿站在广渺的湖边,对着满岸湘妃泪竹,默默垂泪的背影;他忘不了,那一封绝情书信来到时,女儿为了自己不担心,强忍悲痛的惨淡笑容;他忘不了,那刚下第一场雪,湖面上飘回空落落渔舟的那一幕……
    “因为,我不能看你和你娘一样凄凉。”江丰年终于挤出了这一句话。
    “娘?你知道娘的事?”初雪小时候无数次问起爹娘的事,但爷爷都是一脸萧索的模样,让她不忍再问,但现在关乎她和楚荇游的姻缘,她只能狠着心追根刨底了。
    江丰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光阴似箭,一转眼你已经这般大了,这些事情再瞒你,恐怕你和楚公子真的会重蹈覆辙,我还是说给你听吧。
    你娘本是燕赵名姬,一舞凌波惊鸿闻名天下,倒也是生活无忧。偏偏那时她爱上一个江湖客,还和他孕育了你。本来我的意思是让他们立即成亲,那个人非要说什么‘天下风云出我辈’的大道理,不闯荡出江湖地位誓不成家。于是我和你娘只好隐居在君山脚下,等待那人发迹,回来风光迎娶你娘,却等来一封绝情书!你娘因为伤心过度,竟然想不开投湖自尽,留下我和襁褓中的你相依为命。”
    这些事初雪早就知道,但再听一次,她还是心痛如绞,攥紧了碧彩银纱,几乎要将之捏成粉末。
    “爷爷,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初秋明?”这一句话,初雪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江丰年一双凹陷的眼睛突然瞪得极大,他望着初雪,答道:“没错,就是这个负心人!”
    初雪揉搓着手里的碧彩银纱,指甲几乎都嵌入了肉里,她在心底不断地沉吟道:初秋明,你为什么这么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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