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清晨，初雪与离影相对坐在临水的落霞亭中，身边是开得正灿烂的垂丝海棠，红花满枝，纷批婉垂，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只可惜两人根本无心去看。
    “初雪，听说你昨天招来了那个柳三郎？”离影一想到那个僵直木讷的布衣浪人，就忍不住一阵厌烦。
    “嗯。他闹了点事。”初雪不好意思地看着离影。
    “我早看出他是个碍事的人，不过看在他曾经救过我们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离影说的是实话，按照她平常的性子，谁要是这样冒犯了点绛唇，她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将他诛杀。
    初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怎么，你好像有心事？”离影问。
    初雪点了点头，说：“昨夜齐王向我求婚，我没有答应。”
    离影闻言立即将身子向前倾，急切地问：“那你是怎么拒绝的？”
    “我说，我和他相处时间还短，互相并未了解，不宜妄语婚配。”初雪答道。
    离影松了一口气，说：“你回答的很巧妙。我还以为你会告诉他，你已有意中人呢。”
    初雪笑了，如果是从前的她，或许的确会这么回答吧。但是她现在已经开阔了阅历，知道不能将心全部交给别人了，尤其是对齐王这种地位特殊的人，就更应该提防。谁知道他的求婚是否真心实意？而且一旦他知道自己和楚荇游的感情，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楚家呢。
    离影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初雪说道：“初雪，你可知道一个月后，是武科举都试？”
    初雪摇了摇头。
    “下一个月是武科举都试，初秋明受邀代天子选取武状元，所以他近日就会抵达江宁。”离影放下了茶杯，细心留意初雪的反应。
    “哦。”初雪平静地点了点头。
    “看你如此淡定，我很欣慰。”离影笑了笑，对初雪说：“绿芜说捧红你需要一个月，其实我很不满意。不过幸运的是，昨晚柳三郎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不出三日，江宁里就会传遍你的美貌与智慧传说，相信届时定会有壮士为见你一面而自断臂膀。”
    会吗？初雪不相信。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珍惜是为不孝；人只有双臂，若断去一只，不仅疼痛难当，还会沦为残废，试想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愿意为了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而自断臂膀？
    “离影姑娘，红药姑娘！”红妆呼哧呼哧地向落霞亭跑来，远远地就喊道：“不好了，湖畔有一位痴汉，为了见上红药姑娘一面，竟然挥刀自残了！”
    初雪闻言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她瞪着红妆，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红妆还没喘顺气，站在挺重对着湖对面遥遥一指，说：“他就在那里！唉，这次事件好特殊，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见姑娘！”
    “当然是不该，他没有通行令箭，别说是见红药，就算是踏入横塘一步也不行。”离影淡淡地说道。
    初雪皱眉看着湖对面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始终觉得于心不忍，对离影说：“他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见他？”
    “那如果你见了他，他的心事是了了，可是却会有更多人效仿，可怜人不是更多吗？”离影劝初雪说：“而你若是不见他，则让他和其他人知道你的原则，这样他们充其量会谴责你薄情，却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好吧。”初雪被离影的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于是吩咐红妆前去遣走那位痴汉。
    红妆下去后，初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握着茶杯的手不住地按摩着，直到她看见远处那个男子离开后，才吁出一口气，喝下一杯安乐茶。
    离影看着初雪的这些小动作，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初雪喝下了一口茶，她才说道：“初雪，你是时候去见重光了。”
    “啊，什么？”初雪恍惚地问。按照她的想法，加入点绛唇阵营，进入横塘寻花巷里，就意味着不再见重光了。
    “我说，你该去见重光了。”离影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突然绽放出神秘的光芒，“你好好准备一番吧，下午我就带你去见他。”
    独酌在小轩窗前，初雪拿出了仙梅弄雪簪，透过窗户洒落的阳光，她轻轻擦拭着这个珍贵的信物。这个物件的主人曾经是她启迪之师，现在不知为何欺骗了她。
    是的，欺骗。初雪在落霞亭里听离影说，她憎恶初秋明当年的薄情，希望初雪和她联手让他痛心疾首，承认当年的风流错事，还江心雪和初雪母女一个正当的名分。这和仙梅馆主的说法大相径庭，仙梅馆主亲口说过，离影的意思是让初雪杀初秋明。
    为什么仙梅馆主要骗我呢，还有她和剪眸叛变有没有关系？一想到那次她和离影两人几乎殒命，初雪越想越不平静，生气地将仙梅弄雪簪插在了窗前的盆栽上。
    正午的阳光灿烂，落在银簪的仙梅花蕊之上，映出点点银光。只见那银光熠熠，给人一种仙梅流泪的错觉。初雪看到此景突然心生不忍，心想仙梅馆主欺骗自己一定有她的原因吧，至于剪眸的叛变，这应该与她无关吧，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初雪心疼地将仙梅弄雪簪拔了出来，细心地吹开簪体上的泥土，用手绢将它包了起来，装进了妆镜台前的盒子里。
    “初雪，不要多想。下午要去见重光呢，见了他一定要拜托他安排你作为今届科举的娱宾嘉宾，知不知道？”对着妆镜里的自己，初雪坚定地说。
    妆镜里的初雪身材娉婷，眉目似画，在绛紫色绡衣的包裹下透出一种冰肌雪骨的仙子气息，最妙的是发丝间的步摇，随着初雪左右顾盼，步摇上千万银丝如絮轻轻颤动，宛如流风回雪。看着这个美丽大方的自己，初雪忽然又自言自语起来，“果然是人靠衣装，现在我的仪容是没问题了。但是今届科举的事情不是由齐王安排的吗，重光能插手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