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玉庭客栈。
    “看，听说那是寻花巷的舞姬。这下我们的一千两黄金总算花得值了，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们一眼，我都觉得一阵如兰似麝的女子幽香扑鼻而来，香得我春心荡漾。”
    “喂，死鬼，你不是说咱们是为儿子物色媳妇的么，怎么你哈喇子都掉地上了？”
    初雪和绿芜带着一紫一青的斗笠，步行至客栈楼下，就听到这番有趣对话，两人忍不住向上望去。这不望还好，一抬头，只见半开放式的二楼栏杆上，竟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倚栏而望的客人，他们半只身倾出，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绿芜和初雪，那样子好像饿狼见到了猎物一般。
    初雪心底瘆的慌，拉了拉绿芜衣袖。绿芜却掩口轻笑，楼上的看客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却见绿衣下的她如盈盈的碧草，沐浴在春风中娇颤不已，有不少人已经心潮澎湃，忍不住要喊出声来，却被同伴捂住了嘴。
    初雪和绿芜并肩步入正堂，不解地问：“奇怪，玉庭客栈不是被初秋明包下了么，他怎么没有清场？”
    绿芜轻扑纨扇，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初秋明假仁假义，他怎么会做这种失人心的事情。他允许玉庭客栈招待其他吃饭的客人，只是禁止他们大声喧哗而已。所以你看楼上那么多人，都是千金一掷，只为远远地看上我们一眼的。”
    初雪吞了吞口水，向那楼梯望去，心想那二楼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商贾贵族，她和绿芜两个娇弱的女孩子要是经过那里，恐怕被拉扯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吧。唉，为了表示对初秋明的尊敬，两人没有前呼后拥，而且在对面街就下了香辇，现在想来实属不智之举啊。
    “两位姑娘就是初盟主等的舞姬？果然是绝代佳人，虽未露姿容，就已经倾倒众生。”
    初雪和绿芜随声音望去，那说话的人满身肌肉，身上的薄衫根本包裹不住他健壮的胸肌，几乎要撑爆开来。看到他的一张脸时，初雪差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他竟然是险些玷污了初雪的盖世。好在初雪虽然心中已起意，但脚步未动，又有斗笠遮住了面容，盖世没有察觉到她的惊慌。
    盖世说：“盖世有幸获南唐邀请，忝居今届科举公证嘉宾。你们跟我来吧。”
    初雪十分不情愿地跟在盖世身后，绿芜作为离影的心腹，对初雪和盖世的过节也知道一些，悄悄附在初雪耳边说：“待会如果他找你的麻烦，你千万不要当面冲撞他，我已经安排重光在客栈里，有什么事他会出来解围的。”
    原来初秋明没有在楼上，而是在一楼的后庭，初雪和绿芜总算免了一遭被一群饿狼围拥的风险。只是见了初秋明的面，两个人不得不揭下斗笠了。
    初雪揭下了紫纱斗笠，刚好春风拂过，发丝被吹起，和轻薄的紫纱交缠不清，显得旖旎惊艳。
    是她。盖世心头一颤，他做梦都忘不了那个秋水阁里没能得手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初秋明稍微蹙眉，旋即舒展，他握紧了拳头，向初雪腰间望去，果然看见她腰间系着流光潋滟的碧彩银纱，他一咬牙，在心中怒道：贱人生的贱种，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活着。
    “听说红药姑娘出道的时候，江宁百姓为见你一面，倾巢而出，造成万人空巷的壮大场面？”初秋明笑着问。
    “先生说的有些夸张了，红药不过是小小一舞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初雪答道。
    “哼，别以为我在赞你。你令江宁轰动了整整一天，百业也荒废一日，江宁的钱粮损失都不知有多少。自古红颜皆祸水，我看你这小小舞姬竟敢在江宁兴风做浪，还不知怎地迷惑了齐王，摇身一变成了今届科举的娱宾嘉宾，真是妖孽！”
    说罢，初秋明的衣衫无风自鼓，抽出腰间的长剑，想着初雪劈去。
    初雪正打算还手，却被绿芜拉了拉手臂。然后绿芜上前一步，一手作势要拈住那把怒劈过来的剑。初雪惊得连眼睛都没有眨，因为初秋明不同上次的柳三郎，他可是武林盟主，内力雄浑，绿芜怎么可能能止住他愤怒之下全力劈来的一剑。
    然而，绿芜竟然真的拈住了初秋明手中的剑，而且在她纤秀的五指中的剑刃，突然爆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初盟主，你可真是出手狠辣，我等不过是小小舞姬，你都容不下吗？”绿芜放开了剑，退回初雪身边，用她甜腻的声音问出了这几话。
    绿芜虽脸含笑意，但落在初秋明眼中实在是莫大的嘲讽。他收回长剑，却发现剑刃上已经出现了冰裂一般的破碎纹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普普通通的一位舞姬，竟然随便一出手就能毁了自己的剑。
    “绿芜，你没事吧。”初雪小声地问绿芜。
    绿芜摇了摇头，低声对初雪说：“刚才我看他起手的剑法稀松随意，根本不像初秋明的手法。我看他应该是假冒的。”
    “哦，我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们罢了。”初秋明强压下心头的惊怒，将长剑插回鞘中，摆出一份深谋远虑的姿态，说：“科举会考可是举国盛世，两位姑娘作为娱宾嘉宾，就代表了朝廷的脸面，我当然要试一试你们是否荣辱不惊。”
    这番场面话在初雪和绿芜听来格外刺耳，刚才初秋明还雷厉风行地要刺杀初雪，那狠劲哪止是刺探，现在不过是被绿芜击退才巧言令色罢了。不过既然这个人有本事假扮初秋明，来历必然不凡，所以初雪和绿芜也不敢当面拆他的台。
    倒是一旁的盖世看破了初秋明憎恶初雪的心思，对他说道：“初盟主，我看这红药姑娘刚才惊慌失措，难以应付场面，不如将她交给我教导一番，如何？”
    说这句话时，盖世的眼睛直刺刺地盯着初雪，那贪婪猥琐的神色将初雪盯得不寒而栗。初秋明显然也看出了盖世的心思，欣然同意说：“好的，那么红药姑娘，你就跟着盖世将军去吧。”
    初雪看了绿芜一眼，绿芜轻轻点头，初雪无奈，只得跟着那恶心的盖世将军，一边走一边默默祈祷：重光，你一定要及时出现，不然，我……初雪捂着胸口，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