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第七十一章 忽写离声入新弦


欢宴已散,初雪手捧楚荇游的新画,另一只手挽着楚荇游,愉快地哼着小曲回到房间。
    楚荇游却是满怀心事,一进房就夺过那幅画,摸着自己头上的那行字。
    “荇游,你以前都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初雪笑着,为楚荇游铺好床褥。
    楚荇游扫了她一眼,说:“傻瓜,他想从我手心抢走你,我怎么能不在意?不过……这个人的字怎么这么霸气,而且他的词工好像也不错。”
    初雪哑然。原来楚荇游一路不说话并不是争风吃醋,而是惦记着重光的题词啊。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字还是如在仙梅馆时见过的一样苍劲有力,词她就不懂得欣赏了。不过能被楚荇游惦记的多半是好词。
    “荇游,如果重光没有喜欢我,你们大概能成为好朋友吧。”初雪突然问。
    楚荇游想了想,说:“是吧。看他的字像是个胸怀远志的人,和他外表的阴柔很不相称。还有这首词,虽然只是吟诵风月,却吐露出了对黎民百姓的关心。如果他不是六皇子,而是天下之主,那么民间一定不会有那么多疾苦了。”
    “哼。”初雪娇哼一声,楚荇游就这点不好,和他说着一件小事,他却能侃侃而谈,说出那么多大道理来。她真想将他推出去让他和重光说个一天一夜。
    楚荇游也知道自己扯远了,不好意思地在初雪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说:“好了。我们不说他了。雪儿,你是怎么找到初盟主的呢?现在你还成了人家的义女,你不找你父亲啦?”
    显然任侠非没有告诉楚荇游,初秋明就是初雪的亲生父亲。初雪悄悄地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人海茫茫,找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我想如果今生还有缘分,那迟早会遇见他的。”
    “好吧。”楚荇游脸色一黯,没有再说什么。慕容凤在横塘寻花巷说的话早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也听说初雪就是江心雪和初秋明的女儿。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傅没和自己明说,初雪也没有承认,也许他们分开太久,彼此的信任出现了缺口吧。
    初雪和楚荇游闲谈了一夜,到了后半夜时分,突然听见后院有什么异响。初雪和楚荇游立即沉默了下来,双双向屋外蹑手蹑脚地走去。
    一个水绿身影顺着后院的银杏树滑了下来,光线太暗,初雪看不清来人的脸,但看那纤瘦的身形,倒是和绿芜有几分相似。
    绿芜为什么来这里?初雪正疑惑,却见那绿色人影朝初秋明的房间摸了过去。她恍然大悟,绿芜不是一直想为江心雪讨回公道吗,看来今夜她真的要出手了。一旁的楚荇游见状人即将冲了出去,却被初雪拉住,给了他一个暂且观望的暗示。
    “雪儿,她好像要对你父亲下手!”楚荇游不明白为什么初雪能眼看着初秋明陷入险境。
    初雪拉着楚荇游,悄悄地趴在初秋明的窗台前。
    绿芜一进屋,初秋明就警觉地醒了过来,拔出床头的白露长剑,怒叱一声:“何方宵小,竟然闯入本盟主房间?”
    绿芜揭下面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宵小?我叫江绿芜,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小贼!因为我干的,可都是大买卖!”
    初秋明脸色一寒,但听到绿芜的姓氏,又觉得很奇怪,正色问道:“那你来此做什么?”
    绿芜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往案上一砸,只听一声闷响,带着白色流光的匕首刺入了结实的木桌上。初雪认出来了,那正是自己初到扬州时遗落的那把匕首。
    初秋明见到这把匕首,脸色大变,惊道:“你是……你是……”
    “我可不是你的女儿!”绿芜轻扑纨扇,完全不在乎初秋明抚摸着那把匕首的动情模样,只冷冷地问:“我只是个被江心雪救助过的孤儿,想来代她问问,当年你为什么要负她?”
    原来只是个路人,看样子还是点绛唇的妖孽。初秋明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感慨和激动,冷着脸说:“我没有负她,她不过是点绛唇的妖女,死有余辜!”
    这一话一说出,不止是绿芜脸色一寒,窗台前的初雪也是咬紧了牙,一双月牙秋水里绽放出怨恨的目光。楚荇游拍了拍初雪的肩,他终于知道初雪为什么不愿意坦陈自己的心事了。
    绿芜的纨扇挑开了初秋明的白露,直指初秋明的咽喉,她噙着眼角因为愤怒而激起的泪花,一字一句的说:“你、再、说、一、遍!”
    初秋明淡漠地看着绿芜,说:“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妖女,你要杀就杀,否则待我恢复功力,必定号召武林侠士剿平了点绛唇!”
    “你!”绿芜怒火攻心,要不是念及他是初雪的亲生父亲,初雪又是她的好姐妹,她早就将他挫骨扬灰了。然而现在她骂也骂了,杀又不能杀,真叫她心烦意乱。
    “住手!”楚荇游终于忍不住出声斥骂,带着初雪一起现出了身形。
    楚荇游翻入了屋内,就要对绿芜动手,却被初雪扯了回来。绿芜退到了初雪身旁,说:“初雪,你看见了,这个负心人就是刻薄寡恩,你怎么能原谅他?”
    被绿芜一搅和,初秋明终于知道,初雪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了。只是刚才那一面被她看见了,他忍不住担心她会记恨自己。
    “你还有什么话说?”初雪看着初秋明,那目光渐冷,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正邪不两立,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初秋明很想辩解,想初雪能够理解自己,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说出了这句肺腑之言。
    “正邪?”初雪握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她很想给他一拳,让他看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无关痛痒才是最伤人的武器。
    初雪弯腰捡起被击落在地的白露,递给初秋明,说:“那你杀了我吧。我也是点绛唇的人,也是你口中的邪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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