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学课

第25章


当时我便暗自想着,‘就是它,这就是了。’于是我读了几个段落,然后试图效仿。那就像是从法洛斯那儿偷窃。而那种感觉……我的天,亚历克丝,那种感觉棒极了。我又感觉到充满了力量,就像我刚开始写作时一样。那真是帅呆了。”
  “会有人看出来的,”亚历克丝说,“那些学者——他们就专干这种事。”
  他阴郁地笑着。“我倒希望他们看出来。我希望他们把我揪出来。”他还是看着树影的边缘,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它弹进了旁边的灌木丛。“我希望受到惩罚。”
  屋里的座谈已经散了。她看见弗兰克·马斯登和露西·威金斯坐在火炉旁,互相紧靠着低声聊着天。她走进厨房,拧开龙头接了一杯水,然后便站在那儿喝着水,聆听这安静的老房子,想着奥尔迪斯。想着他断定她的这群朋友之一便是罪魁祸首,而那人此刻就在这儿。
  接着,一阵大笑。笑声是从黑暗中的某处传来。
  “喂?”亚历克丝喊了一声,然后等着回音。
  起初没有任何动静。然后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是女人的笑,令人汗毛直颤。亚历克丝往房间深处走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但她确定不了方位。她又走了一步。
  冰箱那边有道门。可能是洗衣房——她还从未探访过院长家的这部分区域。她再往前一步,再一步。最后她伸出手,推开弹簧门,然后看见——
  梅莉莎·李跪在护工马修·欧文的身前。
  亚历克丝顿时觉得尴尬不已,但她并未转身。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藏在暗中,门开着一条缝。她看见李的脸夹在那男人的大腿内侧。她看见欧文仰着头,听见他享受地低声呻吟。当她再低下头时,她看见李正望着她,那女人的眼里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邪笑。
  毕竟不是个全职家庭主妇,亚历克丝想。她快步退回到厨房。然后她走出去进了大屋,走进火炉散发出的热浪,然后正好撞上弗兰克·马斯登。他虽然醉得厉害但仍岿然不动,而她却险些倒在地上。
  “亚历克桑德拉。”他含糊不清地说。燃烧的火焰映在他眼里。
  “你好,弗兰克。”
  弗兰克笑着说道:“关好你的门。”
  “你说什么?”
  “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弗兰克靠近她,呼出一股浓浓的酒气。他眼里好似燃着浓烈的复仇之火。“今晚要锁好你的门。不管是谁杀了迈克尔——那家伙还逍遥法外呢。”
  “是你吗,亚历克丝?”
  走上楼后,她的心仍因刚才在厨房看见的景象而狂跳不已。听见这声问话,亚历克丝停在楼道中间,然后朝院长的书房望去。那房间几乎一片昏暗,微弱的灯光只能隐隐映出老人的身形。他坐在轮椅上,头上无精打采地歪扣着假发,口红已抹花,呼吸又厚又重。她等着他继续说。
  “你明天的悼词,”他说道,“你准备了吗?”
  她还没有,但她正准备回房间后在睡前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她通常用这种办法来备课:疲惫到极点,然后剥开神志,大脑完全放空,去除所有阻碍。
  “我会准备好的。”她说道。
  好的。萨莉——我觉得她已经崩溃了。警方监视着她的—举一动。那真是可怕。她会需要些安慰的,需要听些对他特有的纪念。”
   “那是肯定的。”
  院长移动轮椅,退到灯光外面。“今晚你去理查德那儿又怎么样?”
  “他没干这事儿,菲斯克院长。”
  “这是他说的。”
  “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没能力干这事。”你有防身武器吗?我可以给你拿一把。
  “我们都变了。”老人说道,接着他用拳头堵着嘴猛烈咳嗽—阵。咳完后,他又重复道,“我们都变了。我和理查德闹翻——那就是事情的起点。当你们结束了夜课,而他从狱中释放后,我才开始看出这人的能力。我开始看清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不是这样的,”她说,“这是……邪恶的。”
  “你说得太过了。我想事实比那要简单得多。”
  “简单?
  “我相信迈克尔是发现了某样东西。查清了某件事。而杀他的人是被迫杀人灭口,这纯粹是莎翁情节,用最深的沉默扼杀事实的真相。但‘真相不可蒙蔽,终将昭然若揭’——昭然若揭的时刻降临到了贾斯珀,亚历克丝。迈克尔是因为知晓了秘密才送了命。”
  “关于法洛斯的秘密?”她问道。
  “很有可能,是的。”
  “我知道他又在玩程序。和克里斯蒂安—起。”
  “是的,”菲斯克说道,他的瞎眼现在转得更快了,“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马修告诉我他经过东边的四方院时看见他们在玩。那些学生。玩那些初级版的,大多是在周末。那对迈克尔来说太过简单,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但这校园里已经有了。已经流传开了。”
  她揣量着院长刚才的话的分量,“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理查德和这所学院的联系也许比他所说的还要多。而这就让他有了嫌疑。”
  菲斯克仰身躺进轮椅里。他脸色苍白,光秃的头皮泛着红光,怒气直冒。亚历克丝跟院长告了晚安,然后离开了房间。她再不觉得精疲力竭了,尽管夜已深。相反,她感官敏锐,头脑冷静而清晰。她果决地沿着楼道走下去,进了她几小时前曾光临的藏书室。
  在微弱的灯光下,她再次凭着感觉穿过层层书架去找现代主义文学。没费多大劲,她便沿路找回奥尔迪斯的《幽灵》架前,这是她为了便于找到那秘密空间而给自己立的标记。她把那本书拉出书架,然而——
  手稿不见了。
  她伸手进去在黑暗中疯也似的摸索着,手指张开摸遍了书架里的灰尘。她按着书脊搜索,把书一本本地扯出来。她的心咚咚狂跳,腋下出汗不止,又黏又湿。不要啊,她想着,拜托,别啊。
  愤恨。所有都在那一瞬间爆发了,那苦恼不堪的挫败感。迈克尔的被害,奥尔迪斯给她的任务,以及所有其他这一切。
  凯勒,她想,他妈的混蛋。
  她掉转脚步,走出房间。楼道里已是漆黑—片,她—时找不见了方向,她的思绪还在划水,手稿被盗的事令她双眼模糊,—不小心撞到破朽的墙上。这儿真是太黑了——
  一声响。她身后传来一声脚步。
  亚历克丝转过身,将手掌撑在墙上,尽管害怕但还是强作镇定。
  “喂?”她往阴影里喊,“凯勒,是你吗?”
  她侧起耳朵,下巴上血管的脉动怦怦直跳。什么也没有。
  她又开始朝前走,但又停住了。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个人的身影在楼道尽头飞快地穿过房间。
  “是谁?”她叫道,“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该死的亚历克丝,你是在自己吓自己。
  她又退回到黑暗中,手掌扶着鼓皱的墙纸交叉前进,直到找到自己的房间。她马上进去关上门。上了锁。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就站在那儿,喘着气,背对着门。她恼火自己到这儿来,让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境。
  然后她上了床,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找了支笔。那儿还有一本克里斯蒂安·凯恩写的《玩乐的巴克》,她把那本简装书放在膝盖上,开始在空白处写下至今为止她了解到的一切。
  梅莉莎·李。离学校距离:生活在佛蒙特州南部。动机:不明。还像做学生时一样利用性——来办事情,来起作用?
  弗兰克·马斯登。离学校距离:大部分时间住在加利福尼亚。动机:可能不喜欢或嫉妒迈克尔·坦纳,就像上夜课时一样。
  萨莉·坦纳。离学校距离:生活在这儿。动机:可能在她丈夫身上发现了什么,某种牵连(关于法洛斯?)。
  刘易斯·普莱恩(尚未到场;记得睡前再给他打次电话)。离学校距离:生活工作在佛蒙特州北部。动机:与现存的最后一部法洛斯手稿有关联。他对于存在这部手稿及其就藏在菲斯克的大房子里的说法或许正确。
  克里斯蒂安·凯恩。离学校距离:邻近。动机:在玩程序时和迈克尔·坦纳扯到一块儿。在他的小说中包含了一出与杜孟/坦纳谋杀案相同的场景。似乎过于积极把自己从当前情境里撇清。
  雅各布·凯勒。离学校距离:邻近。动机:
  她往后仰了下身,看着自己刚写下的内容。她又开始怀疑奥尔迪斯关于她的某一位老友是凶手的说法。她疑惑着凯勒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其中。很难说清,但还是……
  她回过头来写她的笔记。
  雅各布·凯勒。离学校距离:邻近。动机:偷走法洛斯的手稿。
  她放下笔,注视着这六个名字。就在她盯着这些名字研究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像:那天上午早些时候她看过的犯罪现场照片。迈克尔的尸体,支离破碎、不堪入目,那种——凯勒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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