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学课

第39章


想到奥尔迪斯,她首次觉得灵光—现。他来过这儿。
  他们走近前门。亚历克丝停下来,让凯勒走上两边竖竖着篱笆的台阶;她觉得他应该是那个去敲门的人。他在这种事情上比她更擅长。
  凯勒敲了门,他俩一边等着,一边听着动静。屋里有响动,接着门被拉开了,一个女人站在他们面前。她至少有五十五岁了,脸上爬满皱纹,皮肤也松弛了。但她身上还有点什么是生动的,有点显示着她曾经美貌的东西。
  “卢瑟福夫人?”凯勒问道。
  “嗯?”
  “我们是……我们只是想,呃……”
  那女人注视着这男孩,身子斜靠到门框上。
  “我们想……”
  “我的朋友想说的是,”亚历克丝走上前说道,“我们想跟您聊聊您的儿子。”
  那女人的目光有了点变化。“查理?”
  “她和卢瑟福有个儿子,一个病得很重的小男孩。”
  “是啊。”亚历克丝继续说道,谎撒得这般天衣无缝,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但她知道这些台词,这些内容——奥尔迪斯在早前的课上曾告诉过她。“我们从学校里读的一篇文章上得知了他的病,所以我们想来看看他现在怎样了。他还和您住在一块儿呢,对吗?”
  “是的,”那女人说道,“他在楼上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她刚才说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佛蒙特。”亚历克丝说。
  “那你们跑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来……”
  “我们真正觉得查理的故事很了不起。”
  你在做什么,亚历克丝?这是奥尔迪斯才会做的事。我们不该——
  但莉迪亚·卢瑟福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而凯勒正跻身进了那小屋子。亚历克丝别无选择,只好跟了进去。
  “我丈夫是1974年去世的。”他们都进了厨房后,那女人说道,“小查尔斯只有九岁。他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长大。他的病又加重了负担。但我们熬过来了——我们总归是熬过来了。”
  “您丈夫,”凯勒说道,“他是做什么的呢?”
  “推销员,”莉迪亚说,“他挨家挨户地推销百科全书。我们认为就是那害了他。他太辛苦了。他想努力工作好有一天升到总部办公室去,像那些穿西装的白领一样。他没去管那些症状。结果就死在那儿,前门槛上。我一直没再婚。”
  那女人的眼神又游移开去。
  “有时候有像你们一样的人过来。”她继续道。
  "像我们?”凯勒问道。
  “大学学生。他们管自己叫学者。他们认为……这听上去会很疯狂。”
  “一点也不。”
  “他们认为我的查尔斯是个著名的作家。认为他用另外的名字写了那些小说。他是个——那怎么说的来着?噢,代笔人。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疯狂的游戏。但他们中有的人真是深信不疑。他们经常从街上拍我们的房子。甚至曾经还有一对小夫妻在我们的草地上结的婚,我们本打算搬家——我妹妹住在徳梅因。但我们还没搬。查理喜欢这儿,而且街坊邻居对他的毛病一直都很宽容”
  他的毛病,亚历克丝想,她儿子有什么问题?是什么让这女人一直留在这儿,一个人?
  “他以前情况更糟,”莉迪亚接着说,“他曾非常易怒。街区里有的人觉得他现在还是这样。但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查理比以前好了多少。”那女人顿了顿,亚历克丝寻思着她。她出了什么事?她在保护什么?“查理的父亲想让他去住院。他清楚我们的儿子有些地方……不对劲。而且,嗯,这点我不觉得有多光彩,但我们还是把他送去了一家疗养所。”那女人脸色煞白。“我很软弱,而查尔斯对这些事非常坚定。后来,在他死后……”她的声音渐渐没有了。“那是个奇迹。莫罗医生把查理变成今天这样的一个人。他救了我儿子。”
  他们身后有一声响动,一声就像是小孩说话的声音。
  “是查理来了,”莉迪亚·卢瑟福轻声说,“我去告诉他有人来看他了。”
  那女人离开了厨房。两个学生坐在—张小小的晚餐桌前,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在隔壁的房间里,亚历克丝听到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那寡妇女性的颤音,然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他们会知道我们的底细的,”亚历克丝悄声说道,“她会继续追问。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跟她撒谎了,”凯勒嘘声说道,“这都是你造成的。”
  “我不知道她会这么——”
  脚步声走进了。亚历克丝坐直身子,双手叠放在腿上。
  “他准备好见你们了。”她身后传来那女人的声音。
  他们进了起居室。里面半明半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灯溢出些光亮。一个男人坐在躺椅里,轻轻地摇着,双眼直视着前方。
  “查理讨厌亮光,”莉迪亚·卢瑟福悄声说道,“他一直这样。”然后她对着她儿子,用小得几乎很难听见的声音说道:“查理,你的客人来了。他们从佛蒙特大老远地来看你。他们在学校读到了你的故事。关于你和莫罗一声。”她—脸期待。
  她儿子转过身面朝着他们,亚历克丝倒抽一口气。
  她曾看着法洛斯小说封底上的照片疑惑。现在她终于找出那个穿深色衣服的男人是谁了。
  亚历克丝
  现在
36
  理查德·奥尔迪斯消失了,他们全都身陷危险中。
  传言就像着火似的传遍了菲斯克的大房子。一开始大家是震惊——听到说梅莉莎·李成了第三名受害者,并得知奥尔迪斯正在逃跑,而且可能就在来学校的路上。然后大家开始意识到了别的问题,亚历克丝感到其他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谴责她。他耍弄了你,亚历克丝。他骗了你,而你还心甘情愿。
  布莱克把他们锁在房子里,并让他的人把守在外面,观察教授的任何行踪。亚历克丝听见了“带着武器和危险的”这样的词;她知道假如奥尔迪斯在贾斯珀现身,他一定会被当场打成蜂窝。
  怎么会?她疑惑不解,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凯勒留在她身边。其他人都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但她没有动。她不能。她把所有的事都想错了。
  “说出来。”她说。
  “什么?”凯勒问道。他疲惫不堪地用一只手搓着自己的头皮。
  “说你正在想的话,凯勒。说我失球了。说是我搞糟了。”
  “你没有……”但这没用;再继续说就像是在可怜她,这点凯勒知道得比她还清楚。“这就是他的行为方式,亚历克丝。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做事的方式。这些谜题——他就是为它们而活的”
  “但所有人都告诉过我,凯勒。他们都试着警告我,而现在……”现在死了三个人了,而我本来可以阻止他的。
  他摇着头。“你不能责怪自己,亚历克丝。”
  怒火喷薄而出。他怎敢告诉她该怎么想!他以为他们又到了爱荷华吗?他以为他们还是孩子,在跑东跑西试图找出个疯狂的作家吗?她看着他,下巴颤动着,眼里烧着红红的怒火。
   “在哪儿?”
  他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昨晚偷走的。你在书架上看见了手稿,我从奥尔迪斯那儿回来时它就不见了。你拿它做了什么?”
  纯粹迷惑的表情。他对她说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让他像奥尔迪斯那样得逞,亚历克丝。别让他骗了你。
  “在哪儿,凯勒?”她再次发问,身体靠近了过来。
  还是那样的表情,那种男孩子不知所措的惊异表情,然后慢慢地他溃败了。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褪回到她熟悉的样子。
  “在我房间,”他说,“我会拿给你看的。”
  “那就走吧。”
  “现在不行。周围人太多了。待会儿。”
  她看着他。“它是……它是真的吗,凯勒?”
  一开始他只是望着她。接着他点了点头。
  “惟一未出版的法洛斯小说,”他说道,“十点钟过来吧,我们一起看。”然后他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她自己留在愧疚里。
  就在夜幕降临前,当下面四方院里的记者渐渐稀少或者撤到了西院去找更好的地方过夜时,亚历克丝昏昏入睡了。她做了一小段梦:她觉得自己正在走路,在下面走廊里跟着一个男人的脚步走着。那男人正是理查德·奥尔迪斯。她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无法看见他的脸。
  我们要去哪儿,教授?她问道。
  你会知道的,那人说道,你信任我吗?
  在梦里她没有犹豫:是的,教授。我信任你。
  然后亚历克丝跟着他,才意识到他是比他现在年轻得多的那个人。他的头发更厚更密更黑。而旦他穿着她多年前见过的那套西装,那套他在受审讯时穿的西装。
  “希普利博士,”他叫道,“希普利博士,醒醒。”
  她行了。她笔直地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布莱克警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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