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初恋--爱比死更冷

第30章


 
  爷爷无动于衷地看着它,我悄悄起身出门。轻轻掩上门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鸟说:“哑巴,我爱你!” 
  我才知道太保玛丽娅用这种奇怪的方式留了言给哑巴,我不知道哑巴听到这句留言时作何感想。在他那间昏暗的小屋内,他是不是一直眼睛闪亮地坐在八哥面前,一遍遍地听,一点点地长大,一根根地吸烟,然后一次次地黯然。我不知那个七翼天使之梦究竟有何含义?而生死不知的太保玛丽娅现在何处?遗憾呐……真是的,说不清的遗憾呐。 
  为了不被必定赶来多伦路找我的父母逮个正着,我当日就买了去贵阳的机票。我身上还剩下七千多块钱,我想既然我有七千块钱,为什么不能去找找我爱的女人呢? 
  毕竟,人海茫茫路途遥远的寻找在十八岁的我看来是那么浪漫。 
  盲目,冲动,期待,无畏,带点天涯海角的悲壮,并且根本不考虑现实种种。 
  登机的那一刻我简直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我无数遍告诉自己岚爱我,一定是这样的!我插好安全带,闭上眼睛想像着和她重逢的情景,她应该还是老样子,成熟而美丽,走向我,拥抱我,然后我们像童话里说的那样——“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那一刻,我已经忘了对陈静做出的许诺。   
  爱比死更冷 12(1)   
  我走出机场时心情特别好,一个穿黑衣的家伙赶上来问我是不是去贵阳市区,我点点头。他说跟他走,七十块搞定,否则叫出租车要一百多,再说排队等正式出租车的队伍已经很长了。我将信将疑间,他已经把我连拉带拽地拖上了一辆破旧的富康车。车马上启动了,我的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那黑衣人递给我一根烟问我去哪?我说去贵阳市中心,打算到那后搭长途汽车去千户苗寨来着。 
  那黑衣人替我点了火,十八岁的我像个成年男人般在他手上轻轻点了点,表示感谢,然后得意洋洋地吸了一口,紧接着就无法遏制地昏沉睡去,在即将睡着的那一刻我心里知道有点不对劲,最后的意识失去前,我告诉自己说:“坏了!” 
  等我醒来时我是睡在路边的草丛里,头发上全是露水。我本能地摸了摸腰包,腰包的拉链已经打开了,里面所有的钱都被拿走了。我气得发抖,冷得哆嗦,慢慢爬起来后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公路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裹紧身上的衣服,一时间不知是该往右走还是往左走。 
  一辆集卡呼啸而来,我招了招手,集卡呼啸而去,毫无搭救的意思。我看了看天光,估计是在凌晨四五点左右,然后我只得做出选择,迈步向右走去。我边走边向经过身边的车辆招手,没有任何一辆车停下来。直到一辆长途大巴慢慢停在我身边,那售票员冲我友好招手问:“去哪?” 
  “市……市区!”我如获新生地大声回答。 
  “上来!”他看了看我,热情而友好地说。 
  我刚踏上车,他手一伸说:“十五块!” 
  我向他解释说我刚被洗劫了,身无分文,但我保证会把钱还给他的。我话还没说完,车就停下了,售票员一把揪住我领子把推我下车:“下去!” 
  我傻站在路边,看着大巴转向尾灯一闪一闪地离去,气得拣起路边的石头想砸它。可长途大巴迅速离去了,那一刻天地间安静得令人窒息,玫瑰色的天空和黑暗的原野间我渺小得像只蚂蚁。我竖起领子挡住寒风,继续低头向前走。根据大巴的行驶方向,我终于确认了我选择的方向没错。 
  我走了将近整整两个小时后,天渐渐亮了,这才发现一家路边小店。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实话,于是我走进小店,向老板说了一下大概。他见我浑身哆嗦的样子,马上为我准备了一顿免费的早餐。我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心里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临走前老板塞给我十块钱,让我搭车去市区报警。 
  中午时分我已经徘徊在贵阳的街道上,我迷茫得很,第一次发觉那些武打书里的英雄们浪迹天涯时总有银子花,妈的,他们为什么从来不缺银子?那些写武打书的也忒阴险了,忽略最关键问题,光给我们一个美妙江湖。我从街边橱窗的玻璃反光中看自己,一夜的折磨已经让我面目全非,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很脏,感觉油腻腻的,衣服皱巴巴,简直和我想像中的美好重逢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走到长途汽车站,问了一下去千户苗寨的车票价格,不禁一筹莫展。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 
  第一是打电话给岚,说明情况,我相信她会马上赶来救我。但这样的话,我的美好重逢就泡汤了,我无法想像自己这副模样见到她时还能说些什么。 
  第二是自己想办法去弄点钱,然后找个地方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去千户苗寨。 
  我肚子又饿了,但我选择了后者。我甚至不知道当晚住在哪里,但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满足,似乎这种苦难感和付出感让我觉得我的爱是坚定而真实的。 
  我徘徊在贵阳街头,身无分文。这时我发现身后有个老乞丐,面前的碗里有十几块钱的硬币。我看着老乞丐竟然就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我跑到老乞丐身边坐下,结结巴巴地向他借钱。老乞丐睁开浑浊的眼,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我半天。我咽了口唾沫,试图让他相信如果他借我十块钱的硬币,我能在半天内把它变成五十块钱,我许诺我会把五十块钱和他对分。 
  老乞丐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一口烂牙。 
  “稀罕事!”他终于开口了。 
  我点点头也笑了,然后我伸出手惴惴不安地从他碗里拿出了十块钱的硬币。这时有个中年乞丐见我从老乞丐碗里拿钱,迅速跑向我,我有点害怕。 
  老乞丐伸手向中年乞丐做了个阻止的动作,那中年乞丐顿时停下了脚步,用极不友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我拿起钱,向老乞丐鞠了一躬,一溜烟跑了。 
  半个小时后我带着买来的画纸和铅笔回到了老乞丐身边,老乞丐兴趣盎然地看着我。我坐下,铺开画纸,为老乞丐画了一张素描。 
  一个经过我们身边的路人向老乞丐的碗里扔钱时看见到了我的画,于是他停下脚步,看我在纸上大开大阖地勾勒着,涂抹着,一层层地累积着。素描和上色不一样,上色必须一步到位,不容修正,而素描更应该一层层地累加线条。 
  那中年人蹲下身问我:“给我画一张多少钱?” 
  我伸出手,做了个十块钱的手势,老乞丐在我身边大笑一声。 
  我就此坐在贵阳的街头重新摆起摊来,半天下来竟然画了七个人,赚了七十块钱。 
  我觉得钱够了,于是拍拍屁股站起身,把其中的四十块钱给了老乞丐,另加那张乞丐素描。自己留了三十块钱,放入兜里。   
  爱比死更冷 12(2)   
  老乞丐也站起身,“够意思,开眼了!”他拍拍我的肩说,然后他从腰间摸出一个腰包,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估计上万,他摸出一张簇新的一百给我,说:“拿着!” 
  我目瞪口呆地接过老乞丐给我的一百块钱,见到那个中年乞丐跑来扶着他远去了,中年乞丐回头冲我笑了笑,那一刻我怀疑是遇上了丐帮帮主。 
  当天我坐车来到千户苗寨,山路漫长,千回百折,某些地方也许只有几公里的直线距离,车却要绕行十几公里的山路。我望着车窗外晚霞满天,晚霞照耀着幽静的山谷,一切美得如同世外桃源。在一段山路上,车停了,司机下去撒尿。我望着远处的一大片吊脚楼问身边的一个苗族人那是不是千户苗寨?那人点了点头。我闭上眼,深深舒了一口气,我想岚一定在那片连绵数里的某个屋顶下,也许正在思念着我,而我即将和她重逢。 
  当晚我来到寨子上,到处打听是不是有个剧组在这拍片,一个路边的银匠告诉我全剧组就住在寨子西面,导演是个漂亮女人,还买了他打的银器,一副银耳环,两个银镯子。 
  我问银匠是否知道剧组一般在哪拍摄?银匠说有时会去深山里,大多数时候就在寨子里拍,但晚上他们就住在寨子西面那个惟一的小旅馆里,接着他一个劲地推荐我买一副他打的银筷子。 
  我来到可能是寨子上惟一的一部电话机旁,电话机安在寨主家里。我走进那个挂满织锦画的吊脚楼,坐在明代就造好的美人靠上,拿起电话拨了岚的手机,手机关机了。我想也好,赶明直接去片场找她,那种重逢效果更好。 
  于是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我妈听到我的声音时当场就哭了。她怒骂我的没心没肺,泣不成声地骂我不学好,说我爸爸急得心脏病都犯了。我也哽咽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流淌心头,我说我会马上回家,让他们别再担心,放下电话时我想起快过年了。 
  我呆呆望着窗外,月亮出来了,寨子的石板路面上泛着银光。 
  我累了,但满山皆是黑色,雾气氤氲,让我顿时没了方向感。当晚我住在当地人家里,当地的苗人很好客,女人们穿着缀满银饰的衣服,像电影中那般围着篝火边唱歌跳舞。 
  我接过一个老人递来的一碗酒,仰头喝下烈火般的液体。 
  “娃子几岁了?”老人问我。 
  “十八!”我脸红脖子粗地回答,然后又喝了一碗烈酒。 
  “好……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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