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易先生犯病了吗

41 给我个解释


易千森以为莫赴晚是害羞了。
    他自己对婚礼的事总是格外上心的,派了乔泠然之后,自己又去了几次。
    才生生熬到了周一,做手术的日子。
    在进去之前,他想,应该见见这个小女人的。
    莫赴晚的电话直接变成了空号。
    站在窗口,易千森愣住了,大开的窗口肆无忌惮灌入冬日的风,凛冽刺骨。
    都没有心里突然浮现的寒意陡然。
    怎么会突然……
    只在病服外面搭了件西装外套就出来了,易千森又锲而不舍地拨了几次,才确认了这个突然的事实。
    右手捏住手机,易千森脸沉了下去。
    转身想找人询问,却看到乔泠然等在了不远处,“易总,你的主治医生的上级要见你。”
    花了这么多修饰语,那个人的身份也不过情敌两个字。
    大概他知道些关于莫赴晚的消息。易千森吸了口寒气来保持自己的冷静,才能恍若无事的跟乔泠然一起去了贺舟的办公室。
    他今日负责主要治疗,黑色毛衣外套着白大褂。
    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易千森嘁了声,总算有天不是笑里藏刀了。
    但看着也不爽。
    “今天要麻烦贺医生了。”小命被攥在情敌手里的感觉,实在不太舒服。
    易千森勉强维持着病人对医生的客气。
    贺舟没跟他客气,“一个小时后,会有人引导你去手术室。”
    他哦了声,想到了刚才哽在心里的事,“贺医生,今天晚晚也跟台?”
    言语间很是平和,还透露着对女朋友的念叨。
    就是语气黏乎乎的。
    恶心下竞争对手,才好安心躺下去。
    不为所动,贺舟整理着资料,“是。”
    居然在医院……为什么电话还是空号……
    易千森的眉头并没有舒缓多少,贺舟的一个字,就拉上了他所有怒气阀门。
    “好。”
    贺舟抬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念着今天的大事,易千森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办公室。回到了病房,他立刻半躺在了床上,低头思考着。
    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种风雨欲来的表情,又目睹了一场不动声色的过招,乔泠然很能理解。
    这么大一颗钻戒揣在包里,是挺有压力。
    万一真的给不出去了……只怕手术台都是要被掀翻的……
    半个多小时后,有穿着绿色外罩的医生走进了病房,示意易千森跟他走。
    乔泠然被留在了病房。
    他将盒子也一并扔给了她,自己捏着一方钻戒,坦然跟在那人身后。
    下电梯,过了两栋楼,才是手术室。
    又进电梯,上到五楼。
    不需要动手术刀那些东西,手术室看起来和普通办公室没什么区别,一个电击椅,还有一方小桌。
    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倒是很多。
    易千森找到了莫赴晚的身影。他才呼出了那口郁结了近一个早晨的浊气。
    人不是在这么,闹什么失踪。
    而且……好像剪了个刘海……
    要不是熟悉了她的背影和侧脸弧度,易千森会真的错失她的存在。
    贺舟大约还没到,让跟台的医生在做准备。
    他叫了带他来的那位医生,把莫赴晚叫了出来。
    “晚晚。”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理解,却碍于口罩挡住了她大半的脸,易千森只能看到蹙起的眉头。
    “你……”
    “算了。”
    询问电话的事压了下去。
    不能耽误正事。易千森抿了抿唇,摊开了手心,钻戒闪亮,被切割得无比精美,每一面都透露着对未来的寄望。
    后退了步,易千森选了个标准的距离和姿势,直挺挺跪了下去,咚地一声闷响,挺有诚意。
    他仰起头,看到莫赴晚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像只小兔子。扭过头不安地看了眼瞬间围到门口来看热闹的同事。
    易千森打好的草稿化为虚无,他盯着莫赴晚亮闪闪的眼,就像凝结而成的朝露,又像他右手高高举起的戒指。
    “我知道那天晚上打电话来太急促了,你没有在一周内给我答复。但我本来就打算在今天向你求婚,相信我,晚晚。嫁给我,我才能安心做回易千森,不是少年,不是少爷,也不是老师。我想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你,和你一起走完剩下的日子。以前的年岁里,我从来不知道动心感觉和一切的后续,它如此顺理成章,又让我开始思考了很多以前不会想的事。我希望能照顾你,你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也可以。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易千森从没这么声情并茂讲一大段话,夹杂着甜蜜的糖汁,如同回到了小学在国旗下的演讲。义正言辞全力以赴地证明自己对祖国母亲的爱。
    现在也是。
    对一个女人想携手余生的爱。
    他紧张地牙齿撞在了一起,无暇顾及,深深地看着莫赴晚,屏气等她的回答。
    倒像是个毛头小子了。
    地点不太对,没关系,在走上手术台之前,只要人在这里,一切都不会是错误。
    可是面前的女人分明快哭了。
    ……是被感动的么?
    一边瞅她的雾蒙蒙的双眼,一边心里忐忑着。这过渡思考的时间太久了,简直像是凌迟。
    “我……不能答应你……”
    声音颤巍巍的,带着点哭腔。
    来不及计较她这些反常的行为,易千森想起身,膝盖却麻了,他咬牙撑着直起了身子。朝莫赴晚慢慢靠近,她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安地后退。
    “为什么?”
    他平静了些,挤出了三个字。
    莫赴晚定住,垂着头,却不看他,眼珠快掉到套鞋的罩子上了。
    ……这是在怕她?
    心里的火气又被绵绵浇熄。易千森叹一口气,突然特别想抽烟。
    不答应直说就是了,做出这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是那准了他很容易服软是吗……
    “对不起,易先生。您准备做手术吧……”
    易先生……
    您……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他想到了地震中的房子,不过数秒就坍塌完毕。
    “晚晚?”他酸涩地叫她,双手沉重。
    叮——
    电梯门开了。
    身后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这位病人,还是不要打我女朋友的主意为好。”
    贺舟走到莫赴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莫赴晚才肯抬头,瞥了眼易千森,又扭过了头去。逃避的意味不能再明显,像一把火,朝他迎头烧去,避无可避。只能感受着骨骼和血脉被烧灼的痛苦。
    莫赴晚出事了。
    他在心里梳理着细枝末节的东西,却烂成了一滩泥,怎么都合不拢,更不要说看出点什么着了魔或者被威胁的征兆。
    她就站在那里,贺舟的身后。
    不远不近的距离,水着一双眼看他。也不是正大光明的,就藏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投来一眼。
    惊弓之鸟不过如此。
    易千森后头哽咽了声,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以为可以马上娶回家的女人,现在却躲在另一个人的身后,看上去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遥远,胆小。
    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了,没能抓住。他只能感觉到医院里那股冷冰冰的味道无限蔓延,几乎呼吸不过来。
    “莫赴晚,给我个解释。”
    他看也没看贺舟,手里把戒指捏得越发紧了。心里却慢慢笑了,生而为人这么多年,易千森自认为从读书时代,再到出身社会,一步一脚,平稳踏实。却没在人生里感受过这种即将被凌迟的感觉,太痛了,心高高揪着,呼吸都带着刀子一般,进出之前流淌着血腥的气息。
    有助理医师走了出来,低眉顺眼,看了下这一触即发的局面,出言打断,“先生,您的手术时间到了。”
    “不了。”
    他舔了下虎牙,森森开口,眼神亮得可怕,只锁着莫赴晚一个人,“你不给我个解释,我不会进去的。”
    快哭了。
    莫赴晚也不懂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怎么像个疯子一样,莫名其妙求婚不说,还逼迫她一定要说个什么东西。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不愿意麻烦贺舟,在众目睽睽下,好像只和他熟一点,只能蜷在了贺舟身后,想避一下。
    不过……好像逃不掉了……
    莫赴晚握着拳头,低头站了出来,“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对着那个人的眼睛,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
    三个字落下。
    只觉得他好像更生气了,明明人站在那里,沉默着。莫赴晚就是能感到,他是在生气。
    气她么?
    很快就知道答案了——“贺院长,这个手术我不会做的了。”
    易千森看了眼贺舟,他在那里,不置可否的样子。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让易千森确信了,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既然莫赴晚可能……不记得他了。
    那他不愿意放开人格里所有关于她的回忆。自己和她的病,都是一样的。易千森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不代表他不能找到其他专业的医生。
    吸了口气,莫赴晚揪住手指,“易先生……您……”
    “闭嘴。”
    他忍不住,眉头突突狂跳。声音和语气都不太对劲,说完就后悔了。掀开眼皮,她果然又退了一步。
    心里的火山就慢慢熄灭了,直到失去所有悸动。
    胸口还急促地起伏着,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去他妈的易先生,去他妈的您。
    我到底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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