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不倒的李鸿章

第40章


  1886年,身为海军衙门总理的奕(醇亲王,又是光绪皇帝的生父)到天津巡视北洋海口,与李鸿章具体商议修路办法。但以奕此时的权位之重,却仍旧不敢大张旗鼓地主张修路,所以在天津巡视北洋海军时,也不得不想方设法避开强烈的反对意见。
  他对李鸿章说,如果修铁路,还必须从已修成的胥各庄一路修起,因为修唐山到胥各庄的铁路是为了运开平矿的煤,关系不大,反对的意见可能会小一些,这样此事才有可能办成。李鸿章也认为事情只有如此才可行,再加上在唐胥铁路基础上逐年修建,相当一段时间内所经之地都在他管辖的直隶境内,此事更易办成。
  经过奕、李鸿章的努力,清廷终于在1886年决定将铁路事宜划归由奕为总理、李鸿章等人为会办的海军衙门办理。
  开平矿务局在李鸿章的授意下,同年便以要运煤以方便商业为理由,将唐胥铁路延长到芦台附近的阎庄,总长从十公里延长到四十多公里,改称唐芦铁路。同时,李鸿章趁热打铁,成立了开平铁路公司,招集商股25万两。就在1886年底,李鸿章又提出将唐芦铁路延长修建到大沽、天津。
  1887年春,由奕出面奏准动工修建,强调这段路是“为调兵运军火之用”,并将开平铁路公司改名为中国铁路公司,此路第二年便告建成,这条从唐山到天津的铁路全长终于达到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可以看到,从1880年修唐胥铁路到1888年延长到天津,几年间李鸿章一直紧锣密鼓,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硬是一点点修成了铁路。
  成功有时如同掰腕子,不仅仅比的是实力,更比耐力。只要坚持住了,不倒下,就有翻盘的机会。
  在官场上,李鸿章很少硬碰硬地去跟对方正面对抗,但只要被李鸿章认准了的事情,他就坚持不懈,不达目的不罢休。
  从1865年第一次上书建议修铁路,到1888年,唐胥铁路建成,李鸿章锲而不舍,力促铁路在中国的实施。其间种种阻力,让修建铁路成为李鸿章最耗精力的一件事。其间李鸿章所表现出来的韧性与智慧,是李鸿章屹立晚清官场始终不倒的生动说明。
  4.肩负重任,才更要在官场中风雨前行
  李鸿章作为一个影响了晚清中国近半个世纪的汉族官僚,却是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一个悲剧人物。一生奔波劳累,是洋务运动中做事最多的人,最后却背起被后人唾骂的卖国骂名。
  英国《泰晤士报》记者濮兰德曾经这样形容李鸿章的境遇:“在李鸿章执政以前,中国早已变得像一艘漏水严重的大船,罗盘摇摆不定,水手也显得胆怯。李鸿章运用他的驾驶技巧,不止一次地驶过险海中的暗礁与浅滩,安全地停泊;不止一次,鸿章寻找人员与方法去填补漏水的船身,修整被击碎的帆桅。多年来,鸿章用了大量的油漆与布料,把这艘船保持在外观上适于航海的状态,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向鸿章学习在图标未明的海洋上航行……他可以说是中国最好与最勇敢的舵手,他使这艘船三十年来保持着在龙旗下适于航海执行任务的状态。”
  对于当时清王朝所处的局势,李鸿章是清醒的,中国处于“数千年未有之变局”,遇到“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大清帝国“厝火积薪,可危实甚”,因而主张“识时务者当知所变计耳”,绝不应昏睡于“天朝上国”的迷梦中,不思振作。为此,他提出必须向西方学习,推行洋务新政,以求“自强”“自立”。他斥守旧而不避“人君”,为“自强”而力倡变法。
  但受到历史的局限,李鸿章所谓的变法,又不可避免地把西方的政治文明排除在外。
  李鸿章主张以儒家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之以西方富强之术。他力主把“修明前圣制度”和学习“外人所长”结合起来。必须指出的是,他力图排除西方的“政治文明”即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只热衷于引进西方“物质文明”即近代军工技术,显然不能使中国从根本上摆脱传统的农业社会,实现资本主义现代化,但他毕竟使封建体制产生了裂痕,催生了中国的资本主义,从而使中国社会在从传统向近代转轨的路途上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李鸿章面临的另一个困局就是:既要做事,又要自保。在那样一种形势之下,只要做事,就会遭到非议和弹劾,基本上是做得越多,错误就越多,遭到的非议和指责就越多。只有能自保才能做成事,但只要做事,就难自保。所以,没有足够的权谋智慧,没有足够的毅力支撑,是很难做到两全的。
  由于皇权专制体制的 “瓶颈效应”,洋务事业“官办、官督商办”的机制制约,权贵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对民办商业产权的侵害,科学技术和教育不发达,洋务运动最后失败了,李鸿章也饱受诟病。但纵观整个洋务运动,李鸿章克服了重重困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推动着中国在近代化的道路上一点点前进。
  李鸿章在出访德国时,他问有“铁血宰相”之誉的俾斯麦:“在我们那里,朝廷在给我制造困难、制造障碍,我不知该怎么办?”俾斯麦回答说:“反朝廷是不行的,如果最高层完全站在您这一方,有许多事情您就可以放手去做。如果不是这样,那您就无能为力,任何臣子都很难反抗统治者的意愿。”
  李鸿章的思想充满着矛盾:他认识到时代变局需要中国变革,而又无法从体制上乃至文化上采取根本的变革;尤其在外交上,他一方面要维护大清帝国的颜面,又要与国际接轨。
  李鸿章以外交家之形象代言中国,游走于各国间,权倾一时,却也因为责任之大,承担了或许本不该由他一人来担负的千古骂名。
  垂垂老矣的李鸿章,生命中最后一年,是在与八国列强的斡旋中度过的。
  每当清政府把这个国家拖到崩溃的边缘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这位老臣。“懂外交”曾让他权倾一时,但他的事业、名声,却也尽毁于此,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对此,他自己也非常明白。
  他曾评价中日甲午战争,“至一生事来,扫地无余,如欧阳公所言,‘半生名节,被后生辈描画都尽’。环境所迫,无可如何”。他也曾无奈地感叹道:“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间净室,虽明知为纸片糊裱,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应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
  《中法新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等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的签订,让李鸿章永远背上“卖国贼”的骂名,但“弱国无外交”的现实法则,让李鸿章在一个人对抗所有列强的同时,还要面对来自国内的种种责难。但面对列强,李鸿章始终保持着凛然的威严,据理力争,李鸿章能够做的,只能是把损失降到最少,而无法避免损失:中法战争中,李鸿章利用英、德制约法国,从而取得成效;在日本,《马关条约》签订之前,李鸿章竭力谈判,挽回了部分损失,在遭到日本浪人行刺之后,李鸿章更是拒绝手术,以生命要挟日本让步,推动谈判进程。
  美国人评价李鸿章说:以文人来说,他是卓越的;以军人来说,他在重要的战役中为国家做了有价值的贡献;以从政来说,他为这个地球上最古老、人口最多的国家的人民提供了公认的优良设施;以一个外交家来说,他的成就使他成为外交史上名列前茅的人。
  日本人对李鸿章的评价是:知西来大势,识外国文明,想效法自强,有卓越的眼光和敏捷的手腕……
  在李鸿章去世前一小时,俄国人还在他的病榻前,迫使他在条约上签字画押。李鸿章生逢大清国最黑暗、最动荡的年代,他的每一次“出场”无不是在国家存亡危急之时,大清国要他承担的无不是“人情所最难堪”之事。
  在李鸿章所处的年代,很多人面对数千年从未有过的变迁,早就乱了阵脚,但李鸿章没有。数千年大厦将倾,反而使李鸿章有了更坚毅的目标,那就是兢兢业业,克己复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并且力挽危局于不倒。
  尽管受尽局势的窘迫,受到各方势力的挤压,李鸿章也曾表现出内心的虚弱和悲凉,但他始终在推动着这个民族艰难地向前滑行。
  李鸿章竭尽全力地医疗着清廷这早已百病相缠的躯体和灵魂,并且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即使在即将与世长辞的时候,李鸿章还在惦记着清王朝的命运,留下绝命诗一首:
  牢牢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请君莫作等闲看。
  力挽狂澜于既倒,拼命抢救于无救。这就是李鸿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剧人物,也是兢兢业业、死而后已的可敬之人。
  李鸿章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李鸿章更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所以,李鸿章为清朝,乃至为整个民族背起了无数“黑锅”。李鸿章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他只是在默默地为后来人铺路,为未来整个国家的发展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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