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太久会被杀掉的

第55章


我尴尬地坐在床上。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她一向都是这么直奔主题。
    “真没想到领导会来看我,我下周一一定去上班,我已经全好了。可是……”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下,真的是急事。”
    四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分,对于完成了手中任务的人来说,是一个轻松周末的起点。对于手中有任务在忙的人来说,跟周一和周四没有差别。但是,对于手中有任务,却苦于找不到方向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最折磨人的时段了。
    分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此刻颇为喧闹。有的人继续在忙案子,一如往常,来来往往。有的人刚结束了某个案子,正在兴高采烈地跟大家道别,去过一个难得的双休日。王小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看着电脑屏幕,鼠标无意识地点来点去。
    凶手是谁。自从比尔获释以后,这个案子简直就没有一点新线索了。凶手似乎也不打算再对周游下手,或者对“爱得康”搞什么破坏,下一步他还打算谋杀谁,什么时候,可能是下一分钟,也可能数年之后。最失败的是,跟连环杀手较量了这么久,他这个警察竟然连对方的目的都还不知道。
    “苏亚”这个ID也没有再发过新帖子,每半个小时刷一次屏,论坛静默,像一片停止生长的麦田,然后变成每十五分钟刷新一次,每五分钟。
    我相信王小山就是在这样的焦虑下,做了一种无聊的尝试。
    他点击“登录”键,输入“苏亚”的用户名,在密码栏里随手输入一组数字或者字母,回车,提示“用户名或密码错误”。再试,跳出的还是错误提示。他知道凶手一定不会在这个ID空间里留下什么,否则他大可以找技术部门来解密。他只是为了反复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好过他攥着两只拳头干着急。
    我不知道他是在哪一次尝试的时候,想起了我的名字,第十次、五十次,还是一百五十次,他在密码栏里输入我名字的拼音,“zhouyou”,回车,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对话框,“苏亚,你好”。
    我的手机铃响了。
    王小山气急败坏的声音:“周游你怎么回事?不会一直是你在逗我玩吧?凶手的密码就是你的名字,你有什么瞒着我……”
    手机从我手掌中被抽走了,卢天岚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当着我按下“挂断”键,机身在她手指间漂亮地转了一个圈,然后,被关闭了电源,扔在写字台上。
    “卢总,真对不起!我真的是有急事啊,你就让我讲完这个电话吧!”我赶紧起身到桌上去拿手机。卢天岚没有拦我,而是自顾自地走到卧室的窗户前,解开支撑的搭钩,伸手就关上了左边的一叶木窗,然后是右边的那一叶。
    顿时,屋子的四壁向我挤压过来。我想阻止她,却说不出话来。我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脸贴着冰凉的地面。我听到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敲击声,从倾斜的视线中,我看见她又走到卧室的门口,把门也关上了。她走回来,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打量我。生平第一次,我看见她竟然是笑吟吟的,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在地板上挣扎扭动,大张着嘴,像一条被捞起来的鱼,呼吸渐渐停止。
    昏迷中,我被关进了一个窄小的瓶子,拧紧瓶盖,抛进太空,远离一切星球,就这样漂浮一万年,一亿万年。我永远不会死,有知觉,冰冷,窒息,恐惧,无穷无尽。
    给我一点声音吧,给我一个人类,哪怕是前来杀死我的凶手也好。
    
    第17章
    
    一
    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连环杀手了吗?听说我受到全城人的关注,警方对我束手无策,崇拜我的网友每天在论坛上等待我的新消息,猜测我的性别、年龄、外貌、身份。有人说我是帕罗药业的竞争对手公司派来的,有人说我是一个曾经嗜药成瘾的受害者,一个药品抵制主义者,有人说我是中国当代心理治疗界的隐身权威,“古典派”的幕后推手,也有人揣测我是一个行为艺术家,做下这一系列的案子本来就没什么目的。
    不,我有目的。
    我的目标就是你,周游,所以“苏亚”这个ID的密码就是你的名字。
    据说你一直在找我。每天苦思冥想,几乎怀疑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唯独没有怀疑到我?你太骄傲了,你从来就没把现实中的卢天岚当作你的对手,是吗?
    观光梯是我为你精心设计的一份礼物。
    它是老魏在夜里唯一必须关闭的电梯,它太旧了,怕没人管理时出故障。我是公司少数几个时常加班到深夜的人,十一点,我时常在大堂里恰好看见观光梯关闭,一路下降,直到沉入地面以下。我看着电梯,揣想着你被沉入黑暗的景象,对于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来说,这种刺激一定有趣极了。
    为此,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测算电梯的运行速度,安装和调整镜子的反射角度。这个恶作剧在你身上必须操作成功,于是,我打算先拿别人来做一个实验。我选了何樱。
    她总是劝我早点成家,在我面前唠叨她一个已婚女人的幸福,在我面前,她也只有这一个方式才能表现她的优越感。你没想到吧,人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一种东西,有时候看上去很亲密的一对闺密,其实相互都看不惯,而彼此为仇的两个女人,像是何樱和孟玉珍,反而在内心里惺惺相惜。
    我没打算对何樱怎么样,她没有幽闭恐惧症,电梯事故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吓。四月二十二日中午,我故意在眼科事业部急用的一套七份合同里抽掉了一份。事业部和客户的谈判在四点,孟玉珍一点三十分来访。一点二十八分,我让秘书把这套合同紧急送去六楼,亲手交给事业部经理韩枫。我相信,不用多久,就在孟玉珍不停抱怨的时候,会议室的分机就会响起。
    一点五十分,我对着电话那头的韩枫说:“我现在正接待一个客人。你打个电话给何樱,让她赶紧到你那儿去一次,确定是少了哪份合同。”
    随后我也刚好有了借口,让孟玉珍暂候:“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隔壁找一下,看桌上有没有落下那份合同。”我知道只需要十分钟,可能更短,我就能完成一切,回到会议室,恰如到隔壁房间找了一会儿合同。孟玉珍既可以作为我走不开的借口,让何樱先去六楼,又可以成为我的不在场证人。
    我从会议室的后门,通过吸烟区,回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一点五十四分。别忘了我的办公室是北侧的一九一三套间,前门正对着门庭背后墙壁上反射的光斑,后门通往安全通道。我透过半掩的前门,看到光斑开始闪动,然后停止,两点零一分,我打开手机上的秒表,关上前门,由后门经安全楼梯飞快地登上楼顶,把准备好的胶布贴住货梯的下行键,然后走进控制电梯的小屋子,找到观光梯的推杆,往下压到底。
    然后,我撕掉胶布,由货梯下到十九楼,这样又快,又不至于让我看上去像刚刚短跑回来。我气定神闲地穿过安全通道,就像我刚从一九一三走出来,推开会议室的后门,孟玉珍不在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回到一九一三,拨通韩枫的分机,以证明我正坐在办公室里。我们刚说了几句话,我就听到他的电话背景声里传来了尖叫声。这是正在等候电梯的女客户发出的惊叫,观光梯此刻刚好回落到六楼。这么一来,就好像在事发当时,我正在办公室里手持电话似的。
    其实我听见了隔壁的孟玉珍打着电话走出去,我当时正专心留意光斑的动静,我想她也许是去洗手间,很快就会回来的,看上去她的怨气才刚发泄了十分之一。我没想到走进观光梯的是她,她一个人,我更没想到电梯刚好在六楼把她夹住。
    我的动作显然太慢了一点。所以六月二十八日,我安排你多下了两层楼。
    “卢总让你动作快点,她马上就到。我正叫人开一间小会议室出来,四〇四或者四〇六,你下来了到那里找我。”孟雨就是这么通知你的吧。
    现在就让我来教你怎么做一个侦探。有一个人,她是公司最高层的调度者,她可以决定谁在何时下楼去开会,或者单独开车外出办事。她办公室的位置得天独厚。她看见过你驾车时需要用泪然,开高架的时候喜欢飙到一百迈以上,也从何樱的大嘴巴里听到过你有幽闭恐惧症。更关键的是,她怨恨你。这样举足轻重的一个人,你怎么可以忽略她?
    二
    瓶盖被打开了,我感觉有人把我从瓶子里拖出来,这里不是漂浮几亿光年也找不到一个栖息站的太空,也不是掩埋尸体的建筑垃圾堆放场,不过也相差无几,这是我的三〇一。
    窗、门已经打开,连房门都大开着。比尔正托着我的两胁,把我曳到床上。卢天岚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手臂交叉在胸前。在比尔面前,她矮小得像一个小女孩,比尔则被衬托得像一个刚从瓶子里被放出来的巨型妖怪。
    我不知道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真的,还是幻觉。
    我想这不可能,我才是站在卢天岚一边的。她为什么要破坏“爱得康”的实验和名声,这是她的业绩,是公司发展最仰赖的项目,从说服孟雨加盟,到今天新药进入三期实验的阶段,哪一个步骤不是她殚心竭虑才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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