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寐语1+2部

第46章


没过多久,果然隐约看见有两名男子匆匆扶着一人进去,少顷听得其中一人道:“斐大人,将军此时抽不开身,他嘱我代他向您致歉。累您发病,确是鄙府御下不周,您请放心,我这就去严审一干厨役,若发现有人暗藏贼心,在膳食里做手脚,定然严惩不贷,给您一个交代……”
  另一个声音瓮声瓮气道:“怪不得旁人,是我误食海货,体质如此,无需兴师动众。”
  “是,那先委屈您屈尊在此等候,我顷刻便安排车马自后门悄悄送您回府,您看如何?”
  “如此有劳了。”
  那两名男子说完便转身出屋,莫林不再迟疑,自怀里摸出匕首掖在袖内,冷笑着闪身进了房内,阴森森地道:“斐郎,一别经年,你一向可好?”
  她举起匕首欲刺,待看清椅子上坐着的人时却惊呼出声,随即转身就跑。
  可惜她没跑几步便被身后人追上,那人手劲甚大,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手袖一挥,木门“砰”的一声紧紧闭上。
  莫林的一颗心沉到底了,反生出几分狠劲。她奋力挣扎,想也不想,左手反手一划,匕首寒光现出,裂帛声响,那人侧身一避,胸襟上被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莫林怕得浑身颤抖,她声色俱厉地骂:“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那人却道:“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王八蛋!”莫林高举匕首,喝道,“别以为你是将军我就不敢杀你!”
  刘将军此刻却笑了,和颜悦色道:“你若不敢,天下便无人敢了,我的郡主娘娘。”
  两人四目相对,那灯下并箸成双的日子忽而到了跟前,莫林犹记得此人甚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三拣四,有时她故意怠慢也不恼,永远只是端端正正坐在案前,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上。
  那日子虽短,却于一粥一饭间也生出些微妙的温情,只是她不认他是将军,他不揭穿她曾是郡主。
  可惜到头了。
  莫林料得今日已难逃厄运,心中凄恻,手一松,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冷漠:“今日无法手刃仇人,料来也是天意,刘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早已遭废黜,只休要再提郡主二字。”
  刘将军拉起她的手,莫林这才发现手腕上不知何时已被匕首割伤。刘将军撕下衣襟,仔细将她的手裹起来,随后问:“将斐卜律杀了,你以为便报了仇?”
  莫林冷笑道:“那等寡恩薄情、背信弃义的狗贼,我只恨没将他开膛破肚,祭我父在天之灵!”
  “他与你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莫林冷笑起来,“若非他打着翁婿之名行倒戈之事,我父又岂会中计?偌大一个公侯府,又怎会死的死、散的散……”莫林说到此处泪盈于睫,却转过脸,掩口长叹道,“罢了,这等事,我与你一个外人又多说何益?”
  “所以,你瞅准了将军府家宴,你知道我宴请同僚,必越不过斐氏父子;你也知我朝文官清流与武将素有嫌隙,老斐大人必不屑前往,会派小斐大人代其赴宴。”
  莫林讥讽道:“那对父子最擅欺名盗世、装模作样,他又怎肯当众落个不随和的名声?”
  “于是你在八方来客这道菜中熬了海货汤底,只因你知斐卜律自幼吃不得海货,每吃必生瘾疹,他若于席间生此怪症,定然颜面尽失,不得不遮遮掩掩,提前离席。在其离席之前需得先有个地方躲藏,所以你等在此间。”
  莫林闭上眼,又睁开,涩声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益?”
  “我只是不明白,你何以笃信能杀得了他?”
  莫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我笃信?”
  “那你……”刘将军略一思索,顿时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就算他不死,然而他在我的府上出事,自此会对我有所猜忌,朝中文官武将素来不睦,你这是想借刀杀人。”
  莫林抿紧嘴唇,半晌方闷闷地道:“反正我如今也拖不得你下水,你怕什么?”
  刘将军看着她,目光柔和,缓缓地道:“我并不怕。”
  莫林抬头看他。
  “何必恨他呢?”刘将军悠悠地问,“因为他上书参老公侯?还是因为他休弃你,逐你出府?”
  莫林的脸上一变,咬牙道:“我一生凄苦,皆是由他而起……”
  “非也。”刘将军叹了口气道,“你忘了当初你是如何缠着老公侯道非君不嫁?你父亲逼着他休妻再娶,那时你何尝替他想过?斐卜律少有文名,原配亦有咏絮之才,他二人琴瑟和鸣,只因郡主看上他便要生生拆散一对恩爱夫妻,你又何尝想过他的苦?”
  莫林脸色苍白,抖着嘴唇,犹自道:“我……我那时只是及笄之年。他……他既是夫妻恩爱,又何必娶我……”
  “老公侯爱女如命,为了你,拿斐大人的仕途性命相挟,他如何敢不从?”
  “我……”
  “你又知不知,他那原配抑郁寡欢,没一年便死了,斐卜律自休弃你后也并无再娶,大抵也良心不安,听说这两年身子更是每况愈下。你这计策从一开始便是不成的,斐卜律如今连床都下不来,又怎么过府赴宴呢?”
  莫林愣愣地听着,忽然脸上一凉,伸手一触才发觉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想起那一年,十五岁的少女身披嫁衣,满怀憧憬去嫁那爱慕已久的心上人。那时候父亲跟自己说什么来着?他似乎忧虑多过欢喜,拉着她的手只是道:“若在斐家受了委屈只管回家告诉爹,爹给你做主。”
  那一晚,新郎冷漠异常,然而在她苦苦哀求之下,男子终究挥毫写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一句。
  她欣喜若狂,将之视为珍宝,郑重地藏于贴身荷包,从此轻易不解下。
  又一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庭下跪,听人宣旨,状列老公侯十大罪,罢黜她的郡主封号。皇恩浩荡,罪不及妇孺,故只将她贬为庶民。她大惊之下恍恍惚惚,被人抓走时仓促间回头唤了句“斐郎”,却见那人扔过来休书一封,斥责她骄奢善妒,毫无妇德。
  后来她才慢慢知道,斐卜律早就参与到倒戈阵营中,之所以隐忍不发,只是为了给公侯一脉致命的一击。
  就连新婚之夜写下的那句情话,也不过是为了笼络她罢了。
  她没了公侯府作倚仗,没了父亲的疼宠,才知世态炎凉,她挨过饿,受过冻,上过当,还险些被拐卖失身。那些年她颠沛流离,不得不学会样样自己动手,不得不处处依靠自己。最苦最累的时候,她都咬牙忍了下来,只因心中有恨,对斐卜律的恨,对老天的恨,对世道不公的恨。
  她靠着恨挨到现在,可直至今日才发现,那恨也是浮萍一样无根无据的,斐卜律并没她想得那样好过,她也没自己想得那般无辜。
  那还恨什么呢?公侯府早已破败,老公侯也已化作黄土,前尘往事俱如云烟。
  泪眼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父亲抓着她的手,指着那一片翠绿屋顶,教她道:“丫头,见着了吗?那是琉璃瓦。父亲为你烧制的兰醑瓦,好看吗?”
  真好看,她想说,她慢慢地于泪眼中绽开一个微笑,伸手入怀,摸出那块锋利的琉璃瓦残片,猛地向自己的喉咙刺下去。
  “住手!”刘将军眼疾手快攥紧她的手腕,厉声道,“我尚未处置你,你胆敢自寻短见!”
  莫林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骂:“我死我的,与你何干?”
  刘将军使劲儿掰开她的手,将那片瓦夺过去远远丢开,却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摸着她的背脊道:“我不许。”
  “你凭什么?”她哭得打嗝,泪水湿透他的胸襟,却犹自问,“你凭什么?”
  “就凭,我为你烧过琉璃瓦,我望过你住高楼,我眼见你上花轿。”
  “你……”
  “我们家,原是公侯府请的烧瓦匠人。”刘将军轻声道,“很久以前,我便见过你了。”
  莫林愣住了,她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刘将军,再一次确认此前从未见过此人。
  “你自然是不认得我的,那时候,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小郡主啊!”
  莫林咬唇道:“休再提郡主二字。”
  “好,不提。”
  “我的瓦片……”莫林看着远处地面上被刘将军丢开的瓦,就如看着她的过往,她经历过的一切。
  “不要那个了,我再给你烧。”刘将军看着她,郑重其事地道,“烧新的琉璃瓦。”
奇幻物语
  隐言
  文/艾拉乌尤兔
  她是个善舞的女子,一曲红绡不知数,却无人见过她轻纱后的面庞。
  他是众多被她的舞姿折服的男人之一,他猜,她的曼妙——对于她的容颜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衬托而已。
  他便每晚驻足曼舞阁,陶醉在她的秋波里,沉浸于她的柔美中,无法自拔。
  她亦注意到这个飒爽俊秀的男子,每一曲终后,都偷偷欣赏他凝视的眼眸。
  他想,我要做第一个摘下她面纱的男人,或丑或美,我都要与她在一起。
  他的执着,他的情意,终换来了女子的相随与共。
  那晚,他并没有摘下她的面纱。他说,我们隐居起来好吗?你的舞只我一人赏,你的美只为我一人绽。
  数日后打点好行李,他偶然看见她百般欢喜地放在妆奁里的,是一只上上签。
  清晨出发,他们定居在青竹树影间。
  他诧异,那面纱后掩着的,竟是这般惊艳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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