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月下临风处

3 被困


说了半响话,公良煜看似是累了,说话也微微呼吸有些急促,我又倒了盏茶给他,他饮了,对门外喊了声,“季引。”
    很快门外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孩子推门而入。“王爷您叫我。”
    “给这个姑娘寻个房间暂住吧,若有机会送她出去。”公良煜缓缓的说。
    那个叫季引的男孩子听王爷说起我,便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第三人,看见我眼神里充满疑惑纠结,“你,你……”但是因为公良煜在他就没再继续说。
    “王爷,您说的轻巧,现下这情况,要出去难啊,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进来的。”季引答话。
    我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但是你堂堂洛北王府还不是你说的算。”
    公良煜听了,冲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去。
    季引刚带着我走到门边,公良煜突然发问:“夫人在吗?”
    季引听了,表情有些为难,“王爷,已经几日不见夫人了。”
    “终究还是走了。”这句话被关在了门内。
    出了公良煜的房我跟着季引走,发现他神色颇为凝重,我安慰他说“放心我只是暂住,等我搞清楚状况后我就离开。”
    “离开?姑娘说的容易。”季引苦笑。
    “怎么……?”我问。
    “整个洛北王府已经被禁封了,进出都很困难,所以你进来很奇妙少夫人出去的也很奇妙。”季引说道。
    我有些发蒙,若我没记错,洛北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是皇上挚爱王皇后的嫡子,虽然王皇后去的早,但是皇上一直对他疼爱有加,得皇命最得宠的陈贵妃抚养公良煜长大,因为皇上的加爱,没有功勋的他十六岁封了洛北王,后就一直没有一直去封地而一直破例居住上京皇宫内,几年前还如此尊贵的皇子如今怎的就被禁封了。
    “他是王皇后的嫡子啊,怎么会?”我不禁脱口而问。
    季引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带我前行。
    我也不敢再问,便默默的随他走着,洛北王府虽然被禁封的,但是这深深楼宇还是显示了它曾经的辉煌,精致的房屋设的错落有致,每段路中都有绿植点缀交相呼应,但是花儿却都败了,从这里看到了些许荒凉与无奈。
    “姑娘,院里没人,没事的时候少走动,现下这府里也只有王爷的屋内和这旁边的小院可以随便走人了,因为他们不会进来,别让他们看见你,不然要有麻烦的。”季引小心翼翼的叮嘱着。
    我听话的点点头,“其他下人呢,都遣散了吗?”
    季引摇摇头,“只有与王爷不亲近的下人被遣散了,亲近的都处死了。”
    我错愕,紧紧的盯着他,“那你呢?”
    “王爷本来给我安排了逃生的路,但是我没走,我舍不得他。”季引说到这低下了头,“王爷也活不长了,若他孤零零一个人,太让人揪心了,我也没准备继续独活。”
    这便是忠胆吧,我暗暗佩服,但是又在心里唐突,这是怎样的一场动乱,竟然牵扯了那么多的人命,可惜我又无法出府邸了解个究竟。
    “姑娘,你若无事可否多陪陪王爷,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劝解不了他。”季引继续说着。
    “嗯。”我答应,“王爷身子这么弱,可有人医治?”
    “就是要他死的,如何会有人医治,只不过这几月饭菜里都不下令螺散了,估计时日也不长了。”季引叹气。
    “你们都知道饭菜里有令螺散?”我惊讶,“那为何还吃!?”
    季引竟然笑笑,“原本是不知的,但是下毒的人在前几日亲自告诉王爷了,我们便知了,但是一切也晚了。”
    我犹豫着,但是还是问出口,“是谁这样狠?”
    季引摇摇头禁了声。
    “什么是令螺散?”我对这个很好奇。
    “鲜卑族的毒,无色无味,毒性也不大,但是若是长期服用则定会伤及内里破坏五脏,到一定量就是生命衰退而亡。”季引说。
    “洛北王吃了多久知道吗?”我问。
    季引的神色有些凝重,“如果没错的话,他少年时应该就被人喂此药了,到了现下,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法了,所以他只能等死。”
    是什么人是这样的狠毒,我有些发冷,有些发抖,竟然有人处心积虑的去毒害一个少年,可是那时候的公良煜应该还养在皇宫里啊,能接近他膳食的人必将是皇宫里的人,想到这更加发寒,这必然是一场有预谋的毒害,而且这人就在他的身边。
    季引别了我,但是走了几步顿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看我说“姑娘,你长得真像我家夫人。”
    我咧着最僵硬的笑了笑,大哥,不带如此狗血设置剧情的,你不就是想我陪陪你家王爷么,杜撰这个蒙骗良家少女么。
    想想公良煜的遭遇,原来皇家的儿子也不好做,他风光在外,内里却早已被人惦记谋害。皇帝的疼爱也护他不了,到底是谁这般狼心狗肺要对他如此,以前只在传闻里认识他,如今真的认识他,觉得他还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沉稳且纤细。我对他倒突生了几分好感,不知是因他俊美的容貌,还是他悲惨的人生。
    没那么多时间去管别人的事了,此下我只想好好静静的想想我到底是从家里的灵堂怎么来到这里的,只睡了一觉就能发生这种乾坤挪移的诡事么?
    摸着袖口突然摸到一硬物,我掏出来看是娘亲留给我的红绿石,此刻它的模样竟然比我刚拿到它的时候更加的通透了起来,微微的还发着光,难道是因为它?我疑惑,但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除了通透发光外也再无奇特之处了,还是那么冷冰冰硬梆梆的,研究不出所以然来就重新放回罗袋塞进房间的枕头底下想着等到晚上再看看。
    可是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这一觉仍旧睡得非常香甜,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房门,我揉了揉眼睛想会不会已经回了家呢?但是定睛一看,还是洛北王府的小屋,只得悻悻的起身开门,原来是季引在敲。
    “姑娘该吃晚膳了,我们去王爷屋内吧。”他说。
    我点点头就随着他按照白天的路返回到公良煜的房间内,还是那灯火辉煌与蔓延的豪华紫幔,但是此时再看也不再是第一次看的时候那赞叹的心情,而是惋惜,惋惜这繁华惋惜那榻上人。
    公良煜在薄纱外又穿了件锦缎褂子,头发依旧披散,半坐在桌旁,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他见我来,笑了笑指了指桌子前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因为被府邸被封,所以外面送进来的饭菜很少,我们三个人得省着点吃。”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抱歉,顿时让我觉得他一点架子也没有,好感又升了几分。
    我笑着对他摇摇头,示意我根本不介意。
    桌上三菜一汤,均是素菜做成。
    看着不禁想着谁这么小气,都禁封了还只给这点吃食,真是太小气了。
    公良煜看我看菜,便就开口说“放心,他们现在已经不下毒了,可以放心吃。”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想你已经这样虚弱还吃不到些好的。”我说。
    公良煜一笑,“这些我都吃不下,别说大鱼大肉了,这样也好,让身子越来越干净,直到真去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去。”
    我没想到他说出这话来,心里没由来的一酸。
    “你真像我的一位故人。”公良煜缓缓的说。
    “少夫人?”我竟然不经思考不知廉耻的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公良煜眼内一暗说“不是。”
    我笑呵呵的把尴尬掩饰过去。
    公良煜比我想象中吃的还少,仅仅是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勺,他示意我和季引多吃好保存体力离开这里,他每说一句季引就伤心一分,我就这么看着这主仆二人,暗自伤神,如此高洁纯净的人,为何会有这让人心酸的结局。
    “司思姑娘,用了晚膳后就回房吧,千万别出门,晚上有人会把守。”季引好心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顺便看了眼公良煜,他没什么反应,一双朗目淡淡无神。
    “王爷,恕我多事,我所知道的的洛北王并不该是如今情景。”我到底还是直接问了他,虽然问完觉得有些失礼。
    公良煜单手扶着软枕,先是低了头,黑色缎发披散落下,复又抬起头一笑说,“好奇不是好事,姑娘还是早早休息吧。”礼貌的下了逐客令。
    我自知无趣,悻悻的帮着季引收拾完东西回到了小屋。
    慢慢的天就黑了下来。
    因为季引的提醒,我不敢点灯,怕引来守卫人的关注,知道这禁府内多了个人而惹了麻烦,我只能偷偷的拉开窗往外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人,难道我是被他们骗了?
    因为无知,所以胆大。
    猫着腰出了小屋,浓浓的黑夜瞬间帮我淹没在黑夜中,只有头顶那一弯弯月散发着些许光芒,这洛北王府树种的多,外面的空气竟带着丝丝甜味,沁人心脾。我活动活动筋骨,往公良煜的院子走去,他的院子与我小屋是相通的,中间有道门,但是没关,估计季引应该与我住的不远,其他地方我不敢贸然而去,暂且相信那禁封是真的。
    公良煜的殿内仍旧灯火通明,想必是他还未睡,即便他是个病人我也不敢随意进他的房子,只等在外面观察观察,发现他殿旁有座相对比较较小的屋子,我在门外打量了半天,是不是他的书房什么的,因为太黑看的根本不透彻,心下讪讪的。摸了摸袖间,娘亲留下的东西在那,我掏出来一看,那家伙仍旧隐隐的发着光,竟然能照亮小范围的视野。
    我兴奋的带着这红绿石头奔向那个屋子,但是没走出几步竟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这人出现的太诡异我没忍住口,“啊~!”的尖声立叫起来。
    “你是谁,怎么会半夜随意走动!”黑衣人将一把银剑架在我后颈处,我即刻就不敢动弹了,心下后悔自己太随意,不知道会给公良煜惹来什么麻烦。
    一串凌乱的脚步从外院一路过来,然后就是噗通一声跪下是季引,他赶紧替我求饶“官爷,别误伤了我们王妃!”
    黑衣人还未再问,院门就哗啦一下被打开了,门外一串士兵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到院内将我们包围起来,士兵中间还拥着一个穿着猩红袍的男人,满院的火光照亮了这个男人的五官,一双狭眼配着八字虚胡,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原来洛北王有客来的如此无声无息。”
    季引跪的方向瞬间朝向了这个男人,笑一笑说“肖大人说笑了,这哪是客,明明是我家王妃。”
    “洛北王妃?”那个肖大人鄙夷一笑,“季小哥开玩笑呢吧,王妃早在几日前就离开王府了,你当肖某这个职当的不谨慎么?”显然他对王府的一动一静全盘掌握。“还不将此女拿下!”他大喝一声。
    “不准动她!”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寻这声音望去,竟是公良煜扶着门出来了。
    他居高而立,只穿了一件素色锦袍,黑色长发披洒而下,月色将他的肤色映成银白,俊美的脸上满是坚韧,风拂过他周身扬起了黑发,幽幽的如世外来者,即便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也动人心魄。
    季引被官兵包围着着急着没法上前去搀扶,急的脸都红了。公良煜却扶着门缓缓的迈了出来。
    “属下劝王爷别再往前走了,圣上下令您不准出屋,若出了立即杀无赦!”肖大人冷冷道,下巴抬得高高的看着公良煜。
    我听见杀无赦这三字心中是抖三抖,这世上的天果然是变了,不然万爱于一身的洛北王竟然被人下了杀无赦的令,可是这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动荡。
    公良煜却没被这个肖大人的话吓住,他仍旧是缓缓的向前挪步,嘴边淡淡含笑,“肖大人,本王本就命不久矣,还虚怕什么呢?”他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左手微微用了下力,眼睛直盯着跋扈的肖大人。“肖大人还是给本王一个痛快吧!”然后就露出那白嫩的颈子来。
    “洛北王果然有风范,可是王爷别忘了,您现在只是池中物,天下早与您无关了,即便是我,想动手也就动手了。”肖大人这几句话说的极无礼貌可言。
    公良煜眼神一下凌冽起来,“肖卫,你别得意!别说是你,就算你听命的主子,此刻也不敢动我半分,他只敢给我下令螺散让我慢慢消亡!”
    听公良煜这么一说,肖卫的脸上抽动了一下,把眼神移到了我身上“那这位是王爷力保的人了?”
    “本王内人,如何不力保?”公良煜说,然后把我一拉从黑衣人的剑下拉入怀中,一股青草清香扑鼻而来,抵着他此刻瘦弱的胸膛却感受到一股坚定。
    “王爷确定没看错人,这是王妃?”肖卫继续问。
    “王妃对于本王来说何等重要,难道肖大人以为本王身体坏了眼睛也坏了,挚爱之人都会看错?”公良煜反问。
    “既然王爷说是王妃属下就当是了,今晚冒犯了王爷望王爷恕罪,但也请王妃谅解请不要再随意乱走动了。”话毕,他就带着士兵撤了下去。
    直到院门关上,公良煜的身子才往下一顿,我赶紧环抱住他不让他倒下去。
    他身子本就损伤过大,被这寒夜的风一吹就更弱了,季引也三步当做一步的跑过来和我一起扶起他。
    季引边扶起公良煜往前走边埋怨我,“司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让你不要乱跑的。”
    公良煜转过来看看我,微弱一笑,“不怪她,肖卫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院内飞了几只蝇虫他必定都是心中有数的。”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他虽如此说,我仍旧心怀抱歉。
    回到公良煜的殿内还未扶他坐下,他便一阵急咳,最后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骇然,赶紧去倒了一盏茶来给他漱口,季引则在一旁痛哭起来,嘴里喊着“没有药没有药,怎么办呐!”
    我心也一揪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谁知公良煜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司思,我若能再活一次,定不再如此窝囊!”说完就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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