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29.
    梅央踉踉跄跄的从办公室里狼狈的跑出来，着实把门口秘书处正讨论着老板八卦的两个秘书吓得不轻，看到满脸泪痕的梅央两个人立马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拦着她不让她进去的秘书，看到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女人现在哭的妆都花了，她心里就不免幸灾乐祸一番，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还不是被陈总给抛弃了？
    梅央显然是看到了她嘲讽的表情，却也没有心情过去跟她纠缠，而是快步的走到走道的电梯前，使劲的按着电梯按钮，电梯却一直停在十六层的位置上不来。她的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从眼角边滚落下去，陈迦山不要她，小小的秘书嘲讽她，甚至连个电梯都这么对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使劲的用手背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水，因为手上太用力的关系，擦的脸颊都微微发红了。
    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抬了抬眼去看电梯指标，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升到三十层。
    只听见电梯“叮”的一声，接着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电梯里只有一个人，正打算往外走却有些错愕的看着正在哭泣的梅央。
    电梯里的人，是余立枫。
    梅央看见他愣了愣，有些慌乱的抹了两把脸，快速走进电梯的角落，余立枫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表情斯斯文文的，手里捧着一打文件夹，他并没有走出电梯，而是对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最后重新按了关闭的按钮，又按了一层的按钮。
    电梯不急不缓的下降着，两个人都没说话，梅央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渐渐的平复下来，从包里拿出化妆袋对着电梯的镜壁开始补妆，却瞧见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余立枫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插在口袋里，身子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平光镜后的一双眼睛正摄摄的盯着她，她拿着粉扑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着往脸上扑粉的动作。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微微下降时发出的微不可闻的机械声，余立枫突然蹦出一句话来，“你刚刚哭的那么难看，是不是陈迦山对你做了什么？”
    “是很难看吧？”不知道是不是粉打太多的原因，梅央的脸色尤为苍白，她勉强一笑，把粉扑收进粉饼盒，拿出一支口红来细致的描绘着嘴唇。
    “好像第一次在公司碰到你。”余立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转过头盯着电梯指示上的数字不断跳跃着，把话题马上带到了其他的地方，却不知道又戳到了梅央的痛处。
    梅央的脸又白了白，把口红旋回去放回包里，强装笑脸说道：“迦山他不是很喜欢我来公司找他。”
    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她知道陈迦山一直都厌恶她，她一年里能见到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是以前他至少还能跟她平静的相处，虽然一直都是一副敷衍的冰冷模样，但是她无所谓，至少他的人在她身边，她可以等啊，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顾锦初的，不是有一句话叫爱久见人心吗？陈迦山总是会发现她的好的，他的心迟早有一天是属于她的。
    可是现在呢？每次见面都是激烈的争吵，越吵越凶，到最后不欢而散。她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怕得要命，那种恐慌的感觉生生的就要把她给吞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锦初，不是吗？
    梅央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地板，穿着高跟鞋的脚不自觉动了动，脚后跟顿时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刚刚走的太快自己的脚后跟被高跟鞋磨伤了，她忍不住自嘲的向上拉了拉嘴角，那些照片确实是她寄的，她连陈迦山大概什么时候会收到快递都算的准准的，就是故意踩着点来公司想要看看当陈迦山看到那些照片时会怎么样，如果他伤心的话，她就可以安慰安慰他。他要是愤怒的话，她还可以趁机煽风点火把陈迦山的怒火推到另一个高点上。
    可是现在……伤心欲绝的人是她，愤恨交加的人也是她，最后狼狈不堪的还是她。
    电梯微微晃了一下，“叮”的一下门打开了，梅央挪了挪脚，脚后跟被磨蹭过的疼痛感一点都未消减，她一脚踏出电梯，接着转过头来有些开玩笑道：“真是奇怪，每次见到你好像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余立枫耸耸肩，“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我倒是希望下次不要再见面了。”梅央朝他摆摆手，看了看他手上的文件，微微愣了愣，接着她笑了，笑容很清淡，就像一朵皎洁的栀子花，仅仅只是一秒钟，那抹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看你很忙的样子，上次还有刚刚……谢谢，我先走了，再见。”
    陈迦山喝醉的那天因为是晚上，余立枫根本没怎么仔细看梅央长的是个什么样子。方才在电梯里她一直背对着他在照镜子，看在他眼里也是不太真实。直到刚刚她无意间露出那个笑容。
    她的头发很黑，有些凌乱的碎发掉落在耳边，脸色还是很苍白，只有口红的颜色衬得皮肤稍微红润正常了些，眼妆因为哭湿变得一塌糊涂，她方才在电梯里索性就全用纸巾擦干净了，没有任何描画的眉目显得很清亮，嘴角噙着的那抹淡笑转瞬即逝，却轻易的荡进余立枫的心里，他感觉他的心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砰砰砰的炸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来。
    余立枫总算体会到心花怒放是种什么感觉了，那种感觉真的很神奇，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梅央转身往公司大门的方向走去，她的背挺得很直，瞪着恨天高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却走得很稳，他鬼使神差的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软绵肉腻的触感让他有些怅然，立刻就放开手去。
    梅央吃惊的转过头，看到是余立枫正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有些疑惑的问道：“余先生，还有事？”
    “哦，没什么事，你……我能不能请你喝杯东西？”余立枫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看着梅央一双澄亮的眼睛，他竟然有一种舌头打结的感觉。
    梅央蹙蹙眉，瞧着面前戴着眼镜有些无措的男人像是想到什么，礼貌的点了点头。
    “那你等我一下。”余立枫忙不迭起的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朝前台走去，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前台的接待，像是说了些什么，接待点点头，他才走回梅央身边，斯文的脸庞上挂笑容，“我们走吧。”
    佳扬集团位于市中心的位置，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公司，一出公司随处就可见各种饭店和咖啡厅供这些公司职员消费，余立枫和梅央坐在一家算是这附近最高档的咖啡厅里，因为是中午的关系，所以店里的客人颇多，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穿着正装的公司白领们。
    角落里，余立枫笔直的坐在软座上，而梅央却是微微依着背后的靠枕，手里搅动一杯泛着浓浓香气的卡布奇诺，神情有些倦倦的。
    余立枫有些尴尬的抚了抚眼镜，主动开口说道：“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不开心，陈迦山就是那样的人，外冷内热，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对面她，眼里有那么些询问的意味。
    “我知道，可是他的热情从来不是为我。”梅央的手一停，把小勺子放在盘子里，并没有回应他的询问，她抬起头让两人的眼神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语气有些幽幽然：“你知道顾锦初吗？”
    听到这个名字余立枫的瞳孔缩了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梅央的眼神很平静，让他猜不透她到底知道些什么才这样问他，他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斟酌着言辞要怎么绕过这个话题时却听见梅央轻轻柔柔的笑了一声。
    真是见鬼，那笑声像一片羽毛儿似的轻轻飘飘的挠着他的心，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又放开，心里暗暗的咒骂着。
    “我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不过可能知道的不多吧？不过这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了，跟你无关。”梅央敛了敛笑，微微坐直身子，问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肯定对我很不屑吧？是不是心里想着，一个勾引自己姐姐的男朋友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吧？”
    余立枫的眸子闪了闪，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梅央说的是事实，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梅央端起咖啡微微的抿了一下，继续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女人，毕竟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对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余立枫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梅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余立枫扶了扶眼镜，神情认真，言辞正色的说道：“每一件事情都有光明面和阴暗面，也许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梅央音调有些上扬的“哦”了一声，眼里的情绪千变万化，最后化作一团虚无，她直直的看着余立枫，眼神有些茫然，就好像是透过他看向别人的眼神。
    “连你都知道的事，迦山他却不懂。”梅央苦笑，有什么苦衷？不就是因为爱他吗？她突然低下头看盯着自己右手腕上的某一处，白皙的皮肤如常，仔细的端详却能看到一道淡若不见的疤痕，那道疤，是当初她第一次见陈迦山时被混混推到地上划伤的，当初的时候疤痕很明显，她以为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疤痕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却渐渐淡去要消失了，她有些情不自禁的呢喃着，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是，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啊。”
    尽管她的声音很轻，余立枫却听到了，他的目光也落向她的手腕，却因为隔得远没有看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梅央，“我现在觉得，你并不是那样的女人，你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梅央摇摇头站起身来，伸手拿过桌上的手包，神情固倔，眼底有着摄人夺目的光彩，“我就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可是我不在乎。有人跟我说过，爱是有理由背叛全世界的。因为盲目，因为疯狂，才愿意抛弃所有。我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抛弃了我姐姐，可是我不后悔，这是真的。”
    “谢谢你能理解我，也谢谢你请我喝咖啡。”梅央用手拨了拨落在前襟的头发，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就朝外面走去。
    余立枫像突然刚想到了什么，失声叫住她，“等等，梅小姐。”
    梅央转头，礼貌笑着示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余立枫微窘的咳嗽了一声，“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梅央愣了愣，随即道：“好啊。”
    她快速的报出了一串数字，余立枫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点了点头，说：“谢谢。”
    梅央璀璨一笑，转身离开。
    余立枫还沉浸在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语中迟迟没有缓过来，他并没有发现梅央牵起嘴角的笑意未达眼底，而是在转身之后迅速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