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31.
    顾锦初站在水槽前面，肩膀有些微微的耸动，热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淌着，她眨眨眼看着窗户外面，她所住的三号楼离小区门口还有着些距离，与小区的门口恰恰好形成一个斜角的视线，她的视线轻而易举的就落在小区入口处，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小区里也就这个时候热闹些，三三两两的人不断，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盘着高高的头发有些慢吞吞的走进小区，后面随继而来是一对小年轻，搂搂抱抱的纠缠着。
    他们都是忙碌一天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的人，家是怎么样的？她已经没有了概念，她现在身边唯一仅有的只就是豆豆。
    她不想拖累莫昂，却一次再一次给他带来麻烦。她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的好，却不给他任何回应。她知道这不公平，可是她没有办法，相处了四年，她舍不得。
    泪眼模糊之间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能看见他们各自钻进不同号数的楼房，她羡慕那样的生活，简单忙碌却又快活。
    她不是没有想过接受莫昂，毫无疑问莫昂是她身边做伴侣最佳的人选，他了解她，相信她，从来不伤害她，只是默默站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血动物，他的好，她从来都是看在眼里。那些大大小小他带给她的感动开心无奈一点点的在她心里堆积成一座小山，在这个晚上，因为他的一句话那座山终于轰然倒塌，倾倒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她想转过身抱住莫昂告诉他，她愿意，如果他愿意的话。可是她不能，她的理智告诉她，他们不般配，她这样的人配不上那样好的人。
    顾锦初木然的站着，最终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可是她知道莫昂就站在她身后。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连嘴唇都轻微的颤抖，“莫昂，我们……”
    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阵飘忽悠长的叹息，顾锦初微微愣怔，下一秒就落入一个有些消瘦而温暖的怀抱，一股馥郁清冽的陈木香钻进她的鼻腔，那种味道特别好闻，就像柑橘，闻起来就让人觉得温暖安定。
    他们之间一向鲜少有太过亲密的动作，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抗拒着想要从莫昂的怀里脱离，而他的双臂却紧紧围在她的腰间。
    “顾锦初。”莫昂微微垂下脖颈，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连名带姓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幽幽的，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她不敢回头，忙稳着心神，静静的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顾锦初只觉得脖上湿热的呼吸转移到了耳垂后，让她觉得耳根发麻。
    “喂，顾锦初。”莫昂侧头偎在她的耳畔再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无奈又宠溺，“我已经都迈了九十九步了，我不在乎再迈出那最后一步。”
    他垂下眼，映入眼帘的是顾锦初小巧柔软，白里透红的耳垂，在灯光的投射下，还能看到上面细细软软的绒毛，显得极为可爱。他不禁大胆的凑过去轻轻的吻了吻，“你可以在原地等我，只要你愿意。”
    在感觉耳垂被轻啄了一下之后，顾锦初彻底呆住了，她感觉胸腔里的心加速噗噗的跳动着，有些慌乱的挣开莫昂的怀抱，却向后跌了去，眼瞅着就要跌在水槽边。
    莫昂忙伸手想去托住她，她却用双手背后撑在水槽旁边的瓷台边缘，手掌突然重受力的疼痛让她不由吸一口气。
    “你就那么不想让我占你便宜？”莫昂挑挑眉，接着把顾锦初的手抽到自己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担心的问：“有没有事？”
    顾锦初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她急急把手抽出去，用手推搡着他，“你……你出去！”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神胡乱闪躲着就像一只小鹿一样，尽管她不停的推着莫昂，可是她的劲儿真的是太小了，他连脚步都没挪乱一步，而是乐呵呵的看着她。
    经过一阵拉锯战以后，在顾锦初几乎都愤怒的要杀人的眼神之下，莫昂终于举起手作态投降：“行行行，我出去还不行么？”
    他一个转身就晃到厨房的门口，一手扶着门框边沿，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顾锦初，言语诚恳的说道：“小初，我刚刚说的话你可别忘了。”
    一说完这句话他就快速的走出厨房，还很妥帖的把厨房的推拉门给拉上。
    顾锦初想，要是当时她的手里要是抓着一把菜刀的话，她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朝莫昂投过去，因为他真的是太无耻了！
    厨房里剩下她独自一个人，气愤过后她想起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还有那个轻轻落在她耳垂上的吻，心里跟倒翻了无数种调味料一样，酸甜苦辣咸，乱七八糟的。
    她木然的转过去，发现水槽里的菜被她洗的七零八落的，于是默默的打开冰箱重新拿出食材放进水槽清洗，心思却完全不在洗菜上。
    她真的可以踏出那一步吗？可以吗？
    ……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归家，一户户不约而同亮起了灯，夜幕下万的A市万家灯火通明。
    顾锦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这一顿饭的，当她坐在餐桌旁，食不知味的端着手里的饭碗，看着脸色如常的莫昂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看得出来他很愉悦，嘴边噙着一抹淡笑，还不时给一旁低头扒饭的豆豆夹些菜。
    那模样正常到让她觉得刚刚在厨房里发生的事其实是她自己的幻觉。
    她轻轻的放下碗筷，抿着嘴看他。
    “怎么就不吃了？”莫昂瞥了一眼她的碗，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米饭。
    顾锦初摇摇头，“吃不下了。”
    莫昂静静的看了她三秒，拧起的眉毛，抿紧的嘴唇，一本正经的脸色。
    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他逼良为娼似的，可是他真的没有逼她啊……莫昂也放下碗筷，慢悠悠的说着：“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刚刚在厨房我……”
    一听到“厨房”两个字，顾锦初腾的一下站起身，又发觉这样有些失态，坐下来埋着头，拿起筷子语气瘪瘪的说：“吃饭，吃饭……”
    莫昂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站起来又坐下，“你这是在做饭后运动吗？不如我们做点别的？”说着还微微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顾锦初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竖起来了，今天的莫昂在她眼里特别危险，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样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她真的难以接受。
    “吃你的饭！”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夹了一片土豆。
    而被瞪的某人一脸却无所谓的样子，用手摸了摸耳朵，“对了，下周三……”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莫昂揪着眉毛，连嘴角都微微的下弯着，顾锦初觉得，他那表情就像……一个快要得到糖果，糖果却突然被夺走的小孩一样别扭。
    他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没有任何迟疑的接起电话：“喂？”
    “顾锦初在你身边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尽管电话声音会失真，但他一听就知道是陈迦山，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略过正低头和饭菜作斗争的人儿，微微应声：“是的。”
    电话里的陈迦山微微停顿了两三秒，又说道：“不要告诉她，先避开她，我有事找你。”
    “好的，你稍等一会儿。”莫昂面不改色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客厅里的窗台边。
    身后的顾锦初有些疑惑，以往他都是当着她面接的电话，这次是谁打电话，他还得避着她接电话？不会是女人吧？一个念头从她心里窜出来。
    她有些神经质的摇了摇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才不关自己的事。心里这么想着脑袋却下意识的看向客厅。
    他微微颔着头，背对着她站着笔直又挺拔。
    “你说吧。”莫昂敛下眉眼，尽量放轻声音。
    电话那边传来陈迦山不容置疑的声音，“你现在立刻从家里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你有事？找我？”莫昂重复了一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转头瞥了一眼餐桌旁的顾锦初，声音又低了几分，“在哪儿见？”
    “……”陈迦山没有回答。
    “喂？”莫昂都怀疑电话是不是被挂掉了，把手机从耳畔拿到眼前，显示还在通话中。
    那头的陈迦山像是迟疑了很久，才冷淡的说了一句：“我在你家楼下。”
    “咔”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莫昂下意识的拉了拉窗帘，从窗户张望下去，小区的绿化带旁散乱的挺着三三两两的车辆，居高临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的顾锦初站起身就要走过来。
    “没什么，我看看有没有下雨。”莫昂不着痕迹的把窗帘拉起来，走到沙发旁拎起自己的外套，微微笑着朝她说道：“我出去一趟。”
    “又出去？你不是刚回来没多久吗？”
    “公司临时有点事，我先去了。”
    公司有事？你不是一向公事私事都分得很开的吗？顾锦初有些不相信的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只看到他走到餐桌前拍了拍豆豆的小脑袋，接着就走到玄关换了鞋子自顾自的开门就出去了，连声再见都没有跟她说，难道是外面真的有女人了？
    顾锦初呆呆的站在方才莫昂站的地方，她拉开窗帘看了看，深沉的天空透着似有似无的光，在小区的东南方向甚至还有几颗明星乍现，身边环绕着点点星光，空气中浮动着舒适的气息，小区楼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哪里像是会下雨的天气啊……
    她默默的拉下窗帘，眼神微微沉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心里好不容易被撬开的那扇门仅仅只是打开了一点点，最后又重新紧闭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