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莫昂这一觉睡了很久，中途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去年的春天，他们还没有回国，他和顾锦初两个人带着豆豆去踏青。
    豆豆抬着小腿活泼的奔跑在前面，他和顾锦初慢慢的走在他的身后。
    身边的她笑得温柔，声音低低柔柔的唤着豆豆慢点跑，要小心脚下。
    春风拂过来，她的发丝掺和着笑容就荡起来，轻而易举的窜进他的心，盘踞了一块地方。
    画面一转，跳到现在这个家的客厅里，天色昏黑，并没有开灯，他坐在沙发上，顾锦初面无表情的站在玄关处，静静看他，仿佛看一个毫无相关的人。
    他也直直的望着她。
    幽暗的环境里，四目相对，长久的对峙。
    空气中流窜着压抑和沉重，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悬在半空中，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四肢也无法动弹，仿佛被胶水黏住一般。
    他知道这是梦，可是恐慌和不安在他的心里渐渐的蔓延开去，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额头也沁出微微细汗。
    顾锦初依旧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觉得这样的她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锦初，他们之间隔的不远，却让他觉得遥远万分。
    索性放弃了挣扎，放松下身子，安然的看着玄关处的顾锦初。
    却发现她的表情一变，刹那间眼里就盈满泪水，她悲伤的望着他，轻声说：“对不起，我爱陈迦山。”
    说完话她就转身开门冲了出去。
    莫昂的眼睛铮一下的睁大，心脏一缩，仿佛一瞬间所有的禁锢都解除了，莫昂下意识的站起来要追出去。
    那扇厚实的大门就迅速的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砰”。
    ……
    心下骤凉，莫昂蓦的睁开双眼。
    太阳落山，暮色灰沉，客厅里没有开灯，跟梦里一样的昏暗沉重。
    他起身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上，弯腰捡起来发了好一会儿愣，才缓过神来。
    摸着手下还带着温度的毯子，终于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
    还好是梦。
    下一秒眉头又皱起，她回来过，很明显毯子是她给自己盖上的，可是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她人跑哪儿去了？
    ***
    而被莫昂心心念念的某人正提着大包小包在去接豆豆的路上。
    莫昂睡着的时候她蹲在一旁看他看了很久，蹲的脚都麻了，可是内心却是无限欢喜的。
    他睡的太沉，顾锦初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于是轻手轻脚的出门去超市了。
    在顾锦初带上门之前的前一秒，她悄然回头，看着在沙发上依旧睡得安宁的莫昂，嘴角不禁划起淡淡的却愉悦的弧度。
    在电梯里她看着镜面里的自己，喜上眉梢，弯弯的眉毛尾巴更为柔和，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方才在沙发边的时候，她蹲着看了莫昂许久，才发现他瘦了不少，本来就消瘦的轮廓又瘦了一圈，他一定很累吧？公司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她还老是给他添麻烦。
    所以她决定要去超市大采购，晚上做一顿好吃的好好给他补一补。
    当顾锦初从超市出来才发现天色都黑下来了，一看表都快六点了，心想：糟了，都已经过了幼儿园的放学时间了，她竟然忘记去接豆豆了。
    一想到这，她立刻把购物袋都摞到一边手上，抬起另一只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东西都放进车后座里，自己再坐上去，着急的朝司机报出幼儿园的地址。
    司机点头，车子缓缓的开出去。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期，虽然一路上顾锦初不停的催促着司机快一点，但是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车子堵的水泄不通，超市离幼儿园并不太远，可是抵达幼儿园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时了。
    顾锦初一下车就看到豆豆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陆雅身边，低着头用鞋子蹭地板，那副模样好不可怜。
    陆雅朝她招招手，她提着袋子走过去，语气抱歉的说：“不好意思，陆老师，路上一直堵车，所以来晚了。”
    陆雅笑着回答道：“我倒是没关系，不过你家豆豆可是等急了。”
    她摸了摸豆豆的小脑袋，说：“你看，妈妈来了吧？赶紧跟妈妈回去吧。”
    顾锦初看着豆豆板得紧紧的小脸，腾出一只手牵起他，微微一笑：“等急了吧？”
    豆豆闷闷的点点头。
    “对不起啦，妈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一时忘记了时间。”她掐了掐豆豆的脸，解释完转过头对陆雅再次表示感谢：“陆老师，今天谢谢你了，那我们先走了。”
    陆雅点头，却依然站在幼儿园的门口，像是在等他们走了自己再下班的样子。
    顾锦初牵着豆豆转过身，打算走到前面的路口再拦出租车。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身边的豆豆心情仍然不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她自己心情不好都没怎么顾着豆豆，今天甚至都忘了要来接他这回事了，他还是小孩子，会生气是肯定的，于是她低下头，语气温柔，问：“我们的小帅哥怎么啦？”
    “没什么。”豆豆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顾锦初学着他平常扮可怜的样子，嘟起嘴，眨巴眨巴眼睛，好声哄着他：“好啦，你不要生气了，今天是妈妈的错，妈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就忘记时间了，对不起，好不好？”
    豆豆抬眼看了看她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购物袋看上去就颇有重量，紧紧的箍在顾锦初白净的手指上，勒的皮肤都泛着粉红色，他咬咬下嘴唇，抬头问：“妈妈，东西是不是很重，我帮你提吧？”
    说完就伸手要去拿顾锦初手里的购物袋。
    顾锦初愣了愣，心头涌起一阵感动，她把提着袋子的手向后躲了躲，小孩子的身体很稚嫩，她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提重物。
    她柔柔一笑：“一点都不重，豆豆真懂事，待会儿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豆豆没拿到袋子也收回手，一脸好奇的问：“妈妈要做饭吗？为什么呀？”
    莫爸爸不在的这些天可苦了他的小肚子了，因为他的妈妈懒得都不做饭！
    虽然顾锦初会带他出去吃那些好吃的东西，小孩子一开始图新鲜，但是吃多了也就腻味了，更何况几乎天天都吃那些，再吃下去估计他都要离家出走去投奔莫爸爸了。
    “因为你的莫爸爸回家了，他很累，所以妈妈要做一些好吃的给他补一补啊。”顾锦初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刚好走到街道的路口，她停下脚步，伸手拦出租车，路人从她身边走过，都忍不住多看她和豆豆一眼。
    豆豆一听到莫昂回家了，先前脸上的郁闷和不爽一扫而光，开心的问：“莫爸爸回家啦？他早上没……”
    顾锦初低头看他，这个动作让他不禁嘘声吞下后面的话。
    “早上怎么了？”顾锦初有些疑惑豆豆说话为什么只说一半。
    豆豆的眼睛闪闪眨眨的，绞了绞手指，努力的转移话题：“妈妈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
    顾锦初微微眯起眼睛，豆豆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撒谎和不高兴的时候都会绞一下手指，按照现在看来，他的表情很开心。那就是在撒谎了！
    一辆出租车慢慢的驶过来，她刚想开口逼问，豆豆就急急的说：“妈妈，出租车来了！”
    于是，顾锦初也只能作罢了。
    ***
    出租车一路停停开开，最后终于回到了景阳。
    顾锦初牵着豆豆说说笑笑，走到三号楼，上楼，开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她顺手摸上玄关边的灯光开关，亮起的灯光有些扎眼，顾锦初眯了下眼睛。
    她低头，发现玄关之前摆着的黑色的男士皮鞋已经不见了，再看向空落落的沙发，不由微微的蹙起眉头。
    人呢？难道又走了？
    一想到这个她嘴角的笑淡去不少。
    豆豆脱了鞋子连拖鞋都没换就踩进客厅，在各个房间里穿梭了一圈，最后走出来，满脸失望的问顾锦初：“妈妈，你不是说莫爸爸回来了吗？那他人呢？”
    “……”顾锦初没回答，她也想知道他到底去哪了，明明之前睡在沙发上的啊。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像是有些赌气的回答。
    她换上拖鞋，沉默的提着东西走进厨房，拉上厨房的推拉门。
    留在原地的豆豆哭丧着一张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莫爸爸早上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要回来啊，还跟他说他要准备惊喜给妈妈，让他随时给他汇报妈妈的情况，结果妈妈又说莫爸爸已经回来了，而且还要做好吃的给莫爸爸吃，看妈妈的表情应该是已经和好了呀，这会儿怎么又换上一副心情郁闷不好的表情了？
    我的莫爸爸啊，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豆豆在心里默默的抱怨着，跑回房间里，又摸出莫昂特地给他配的那部“专机”，正打算给莫昂打电话，却听见自家的大门发出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他把手机一丢，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房间。
    当看到玄关处的人时，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声叫喊着：“莫爸爸，你回来了啊！”
    顾锦初正在厨房里整理着刚刚买回来的食材，胡思乱想着莫昂到底去哪儿了。
    因为拉着门，她并没有听到大门开合的声响，这会儿听到豆豆一声大叫，手里的动作一僵，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食材。
    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拉开厨房的推拉门，抬眼看去。
    莫昂还穿着回来的那身西服，手里提着几个装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上面的标志跟她方才提回来的购物袋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他站在玄关处，目光如水，笑得温柔。
    他看着她，抬了抬手里的购物袋，说：“我看见家里冰箱里没有蔬菜食材了，就出去买了一些。”
    她的心情顿时就像挥散乌云的天空，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