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40.
    顾锦初怔怔地看着他，才恍过神，拿掉他覆在自己脸上的双手，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差点磕到椅子脚。
    她扶着桌子坐下，语气含糊：“你说吧。”
    莫昂盯她半刻，又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什么啊！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结果他又不说了。
    顾锦初有些忿然。
    “那我出去了。”
    莫昂走到天然气灶边，迟疑了一下，打起火，轻声说：“好，你出去吧。”
    ***
    莫昂的速度总是很快，没多久就做好了晚饭，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平常的时候他做饭都是要多上一个菜的，今天一是怕外头的顾锦初和豆豆饿坏了，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三个人都低着头吃饭，只有莫昂不时夹菜给豆豆让他多吃一点，豆豆可是饿坏了，给足了他面子，莫昂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还把小碗里的汤喝的噜噜响。
    顾锦初才吃了小半碗的米饭，腹中就有了饱意。她放下筷子，看了豆豆一眼，才发现他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去就又往嘴里塞了块肉，小脸两边撑的鼓鼓的。
    她轻斥：“豆豆你吃慢一点，先把嘴里的吞下去了再吃其他东西，这样很容易梗到的。”
    豆豆嘴里的饭依旧没吞下去，含糊着回答：“我……饿嘛。”
    顾锦初把脸一板，说：“吞下去再说话，一点都不礼貌。”
    “我……”豆豆被她吓得一下噎住了，小脸涨的通红通红的，莫昂连忙给他舀了一碗汤，转头温和地朝顾锦初笑了一下，“豆豆是饿坏了，都怪我，你看他都噎到了。”
    顾锦初不说话了，提起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米饭，莫昂也不在意，继续吃饭。
    豆豆喝了一口汤，才缓过气，委屈道：“这怎么能怪我，还不是因为妈妈！要不是你跟莫爸爸吵架，又不做饭，天天带我出去吃，我都好久没吃莫爸爸做的饭了，哼。”
    莫昂低声呵呵笑，装作无意地瞥了顾锦初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天天偷摸地跟在他们后面，除了见她接送豆豆，要么就是跟童晓晓一道，反正他是没有见过她买菜回家，今天回来的时候，他特意打开冰箱看了两眼，保鲜架和冰冻架上空空如也。
    自己的老底被掀出来，顾锦初只觉得羞躁，脸不由红了红，嚷了一声：“你以前不是老吵着要吃那些东西的吗？好哇！妈妈带你去了你还出卖妈妈。”
    豆豆缩了缩头，他知道他妈妈就要发火了，快速地扒了几口饭，再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牛肉片，蹦下椅子去，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一蹦三跳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莫昂轻轻地咳了一声，看了顾锦初一眼。
    她只觉得脸颊臊红，真是奇了怪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气氛尴尬下，顾锦初先开口说道：“我也吃饱了。”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小初，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吧？”
    顾锦初只觉得心下咯噔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始终都是要面对的。
    她低低敛下眼，也不作答，莫昂没看她，而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声音不高不低：“小初，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吧？”
    顾锦初轻声应了下。
    “四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很……”莫昂停了停，巧妙地避开那些不愉快的地方，继续说：“我看着你从消沉到平静到振作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大概我对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有一段时间我刻意逃避过，可是没有用。”
    话锋一转，他抬头，问：“你还记不记得前年的时候，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去了加州出差？”
    顾锦初眯着眼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突然跟自己说要出差，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匆忙走了，她也没多在意，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似现在这样亲近暧昧，她记得那段时间她甚至有些不习惯身边突然没了他。
    “其实那次出差只要一个星期，我却在加州呆了将近一个月。”他侧头看她，带着一丝黯然，“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你就忍不住想把你抱进怀里，你不开心我就跟着心情糟糕，你开心我就一整天都会很快乐，有几次看着你在工作室里画图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甚至想去吻你，我觉得这样的我很龌龊很糟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开始真正审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敢面对，我想努力调整好自己，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我在加州的那段日子，见不到我都要疯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专心，我按捺住想要给你打电话的冲动，我甚至有些期望你能给我打个电话，我从小到大，要什么都是支手拈来，一帆风顺，可是对于你，我没有把握，所以我踌躇。”
    “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心结，我怕我一说出口，我们的关系就变了，所以我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居于你身边，可是不够，我想要的更多。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天性。我一直以为我至少相比同龄人而言成熟多了，但是一旦到了你的事儿上我就幼稚地有些好笑了，”
    顾锦初愕然，这些她都是不知道的，她甚至对他为什么对自己产生感情感到疑惑，甚至还有些慌张，她最意外的就是，他爱她在那么早之前，她却浑然不知。
    从回忆里抽出身，莫昂温润一笑，说：“所以，顾锦初，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和豆豆？”
    她点头又摇头，叹了一口气，答：“那个坎我跨不过去……”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莫昂并不说话，他知道一定还有下文，他在等，等她的回应，他在赌，赌她可能也对他有感觉。他听见她的声音都有颤抖的感觉夹着，她说：“莫昂，你知道，这种感觉我是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的。”
    莫昂一愣，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说的无比认真。
    “你知道我不会像他。”
    她摇摇头，咬唇道：“我说的不是陈迦山……而是两个人在一起了，非得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最后分开，我会受不了。”
    “我不会。”莫昂重复着，“我不会像他，我不会离你而去，你要懂。”
    顾锦初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眶有些发红。
    莫昂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拥住她，把她的头揽进怀里，轻声问：“小初，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多久了？你不了解我吗？你对我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会辜负你，我不好，你知道的，我配不上你。”顾锦初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不好，我不值得，真的……”
    “为什么不值得？”他用手扶起她的双颊，问：“那你告诉，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顾锦初睁着眼睛，眼里是迷茫的，嘴里呢喃着：“我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我爱你，这就是值得。”
    他盯着她，目光坚定而炙热，仿佛带着无限的感情，不再掩饰，长驱直入地刺进她的心。
    她的身子无可抑制地颤了一下，推开莫昂，“不行，不行……”
    顾锦初都不知道自己在抵触什么，明明已经想明白了，她要答应他，她会答应她，可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不配！你不配！
    她甚至想问：她为什么不配？
    很多人总是在说，爱情之间没有配不配，你想爱就爱，管那么多做什么？你爱我我爱你不就行了吗？
    她知道，不行，彼此相爱也不行，年龄越大就会发现爱情这种东西要配得上，门当户对，才能长存，你们拥有相同的家庭环境，相同的受教育程度，相同的喜好兴趣，才能长久不倦。
    她不是小女孩了，她有一个快要四岁的儿子，她不配。
    莫昂的呼吸很混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说你配不上我？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他凑近她，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去，她的眼睛清澈而鲜活，一点都不像他初见她时那种死沉沉生无可恋的灰色，他用了四年，陪伴了她四年，才让她走出阴影来。
    他知道那创伤有多大，所以他小心翼翼，循序渐进。
    他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可是他现在等不了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良好的修养和脾性，就快要要把他吞没了。
    他坚定地看着她，只是轻轻吐了两个字。
    “傻瓜。”
    突的就吻了下去，让人猝不及防，却动作轻柔，覆在她柔软的两瓣上。
    顾锦初蓦然张大眼睛，他也睁着眼睛看她，两人的呼吸都是火热的，纠缠在一起，他眉眼间尽是柔情，就那样瞧着她，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盖着她的唇。
    覆在她唇上的触感，是干燥的，柔软的，还是滚烫的。
    顾锦初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心里也有什么东西突然塌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傻瓜”，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
    不似蜻蜓点水，他慢慢加深这个吻，长驱直入地探进去，准确无误地抓上她的舌尖，只感觉身下的人颤了一下，像是要推开他，她快速别过头，喘了一口气，呢喃着：“不可以……豆豆还在房间里。”
    他笑着，却第一次强硬地把她的头掰回来，牢牢地固定住，再次吻下去，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占有的气息。
    在那一刻，顾锦初感觉自己沦陷了，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完完全全地浸在他唇齿间灼热的气息里，她双颊泛红，眼睛上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显得娇俏又无害。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嘴角是带笑往上扬的。
    她终于做了决定。
    下一秒她推开了他，脸上还是潮红的一片，眼神却清明无比。
    被点燃的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她是生气了？莫昂心下一沉，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
    她不说话，就那么仰着头盯着他。
    还是不行吗？他长久地看着她，接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初，我不想让你为难，那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
    “不可能。”顾锦初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说的话我也不可能忘记。”
    莫昂苦笑，语气带着抱歉：“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她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她有什么资格让他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啊。
    就让她疯狂一次吧，他那么好的人，她无法辜负，虽然她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她知道，她没办法失去他，就如她说的，她没办法再经历一次失去，所以就让她再疯狂一次，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吧。
    她凑近他，有些生疏地张开双手抱住他清瘦的臂膀，双手环在他身后交叉握紧，眼睛明亮而坚定，嘴角带笑。
    “你亲了我，还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被她抱住的人一动未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卸下所有防备，声音微弱却足够让他听见。
    “占了便宜，你就得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