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43.
    萧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他碰杯。
    陈迦山举杯轻酌了一口，食指摩挲着酒杯的边沿，沉吟半刻，说：“她有了孩子，很大了。”
    “哈？”萧原惊讶的被酒呛了一下，用力的咳嗽着，半晌脸就变得通红，一直蔓延到脖子。
    余立枫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两口才缓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萧原的眼神充满着奇异。
    “你说顾锦初有孩子了？”
    陈迦山淡淡的“嗯”了一声，“她有孩子了。”
    “What”萧原惊叫，“那孩子是你的？”
    “不是，是另一个男人的。”
    萧原倏然站起身来，语气不比平常，正正经经的，道：“那你现在是在搞什么？老兄。”
    “你是打算要一个有夫之妇？你家老爷子能同意吗？你真的是……”
    他在茶几和沙发之间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又坐下身，恨铁不成钢的问：“陈迦山，你是不是傻了？”
    陈迦山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茬，他放下杯子，伸手背到颈后捏了捏酸痛的脖子。
    “你给老子说话！”萧原咆哮道。
    “……”陈迦山依旧捏着脖颈不搭理他。
    “陈迦山！老子跟你说话呢，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啊？”就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处一样，萧原的表情变的激愤。
    陈迦山心烦的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子，“你消停会儿行不行？烦人。”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最后说：“我不是你。”
    萧原的身体和表情同时僵硬了几分，眼神千变万化，最后平静下来，答：“说的也是。”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家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有那个梅央，哎呦，人家跟了你这么多年，最好的青春的花在了你的身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萧原又问。
    “你不是说顾锦初有孩子了吗？那她现在结婚了？”
    陈迦山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阖上眼睛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萧原一句又一句的逼问让他根本无法回答，他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但凡顾锦初有一点要跟他重归于好的意思，萧原说的那些都根本不是问题了，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给她最好的。
    可是她大概真的是被自己伤得很深，他都表现的那样明白了，她还无动于衷，难道真的要自己低三下四的求她吗？陈迦山自嘲的想。
    “到底是什么情况？生了孩子又没结婚？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萧原问。
    陈迦山睁开眼睛，“鹏程集团你知道吗？”
    萧原被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答道：“知道啊，产业很大，国内国外好多处都有分公司。”
    “嗯，鹏程集团的总经理是谁？”
    “这个……让我想想。”萧原拧着眉思考着。
    陈迦山微微点了下头，把目光投向余立枫，鲜少的跟他搭了一句话，“你今天晚上似乎话不多。”
    余立枫正听着他们讲话，他笑了笑，道：“我又没有女朋友，听你们讲就够了。”
    “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你家里不催你？”陈迦山勉强一笑。
    “不催啊，我不像你们，家里人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我？”余立枫不好意思的扶了一下眼镜。
    陈迦山没接话，倒了一杯酒朝着他的方向举了一下，说：“喝酒。”
    余立枫刚举起杯子就听见萧原突然喊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和陈迦山两人同时看向萧原。
    萧原问：“是不是叫莫昂？我家老爷子说，他们家的中心产业都放在国外，最近注意力突然转了一部分到国内来，为了这事我家老爷子忧心忡忡了好几天，反复的在我面前提，生怕他们从他嘴里抢肉吃呢。”
    “听说他儿子之前一直都在国外，最近好像来A市……”萧原讲了一半突然就停下来，用眼神示意陈迦山自己的疑问。
    那人不会是……
    陈迦山自然懂得他要问的是什么，遂点了点头。
    “我K！”
    萧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是说现在顾锦初和莫昂成一对儿了？还有了他的孩子？”
    陈迦山点头。
    萧原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可是看着陈迦山无比严肃的神情，他又不得不相信。
    他打开烟盒拿了一支烟点燃，还未抽就叹了一口气，道：“陈迦山，你放弃吧。你这情况比我当时还要夸张点。”
    “我看你和顾锦初是不可能的了，她都有了别人的孩子了,就算她真的跟你在一起了，难道你要给她养孩子吗？就算你同意，你家老爷子能同意吗？”萧原絮絮叨叨的说着。
    陈迦山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的手落在了大腿的裤面上，轻轻敲打半刻，问：“萧原，我问你。”
    萧原透过烟雾睨了他一眼，“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顾锦初是因为有了别人的孩子才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陈迦山的语气里有着发现新答案的雀跃。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这样？他们当初那么相爱，他不相信她真的能把他忘的一干二净，跟别人在一起，有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有了别人的孩子……
    陈迦山越想眉头就越舒展开去。
    “我K！你他妈是不是有臆想症啊？”萧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么冷静从容的陈迦山怎么会想出这么蹩脚的理由来自我安慰？
    真是匪夷所思……
    陈迦山丝毫没有不悦，而是继续问道：“如果我不介意那个孩子的存在，她有没有可能重新跟我在一起？”
    “你……”萧原已经瞠目结舌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迦山见他不回答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余立枫，“你觉得呢？”
    余立枫扶了扶眼睛，心中微汗，尽量委婉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可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没有可能的……”
    “……”
    陈迦山突然静下来，又恢复到表情麻木不仁的状态里。
    包厢里又再次陷入沉默的状态。
    "我去上个卫生间。"萧原起身。
    陈迦山再次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头垂的很低。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他伸手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他无端的生出了一丝厌烦来。
    是梅央。
    他挂掉了电话把手机丢在沙发一旁，微微倾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余立枫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又游移到他的身上，状作漫不经心的问：“谁的电话？”
    “没什么相关的人。”陈迦山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表情就真的像是在说＂只是一个骚扰电话＂的意思。
    余立枫也知道不便再问下去，遂点了点头，目光就移开了。
    几分钟后，萧原擦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道：“陈迦山，我刚刚放水的时候给你想到一招，你想不想听？”
    “你说。”陈迦山应声。
    萧原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半躺着眯起眼睛说：“要不你跟莫昂单挑吧，用武力解决问题？”
    陈迦山脸一黑，“你不贫能死吗？”
    “我可没贫……”
    萧原的话还没说完，放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陈迦山瞥了一眼，屏幕上亮着的仍旧是那个名字，他烦躁的吐了一口气，拿过接起：“有事？”
    电话那头的梅央静了一会儿，声音才传过来：“你刚刚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她的声音娇绵柔和，陈迦山听着却是心情差到了极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那一天……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和梅央睡在了一张床上。
    然后，顾锦初就躲得远远的，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她。
    他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电话那头的梅央，顾锦初最疼爱的妹妹。他甚至也把她当成妹妹，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只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梅央，不然他和顾锦初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陈迦山极度按捺着心头那股不断向上冲着的怒气，声音却还是显得不耐：“你到底有什么事？”
    梅央沉默了几秒，问：“你在忙吗？”
    她的声音仍旧不大不小，绵软却冷静，透过听筒传到陈迦山的耳朵里有些失真。
    陈迦山看了一眼正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看的萧原，答：“忙。”
    “那你先忙吧。”
    还没等陈迦山应声，那头的梅央就挂断了电话。
    陈迦山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愣的是，梅央先挂下他的电话，这还是第一次。以往的时候，都是他懒得敷衍她，都是他先挂断的电话。
    一旁的萧原啧了两声，把腿挂在了茶几上，说：“是梅央吧？”
    陈迦山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轻轻的“嗯”了一声。
    “唉。”萧原突然叹了一口气，“你对人家也是太冷淡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就算你们……那啥了是吧，你给点钱打发了不就得了？那时候就算你手里没钱，跟你家老爷子说说，这事情不就轻易摆平了，你怎么就把梅央带在身边了呢？你不觉得这样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吗？”
    “我刚刚说的也是认真的，虽然说梅央她为了跟你在一起，是卑鄙了点，不择手段了点，但是她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老这么吊着人家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想做花心阔少？”
    陈迦山以手掌鱼际覆额，表情是迷惑的，“我不是……”
    “你不是个屁，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要脚踏两只船的意思！”萧原忍不住叱他一句。
    脚踏两只船？
    陈迦山苦笑，他自始至终要的就是顾锦初，哪儿来的脚踏两只船？他虽然对梅央的做法不理解，他甚至有些讨厌她，因为她让他失去了顾锦初，可是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顾锦初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是顾锦初最疼爱的妹妹。
    顾锦初消失之后，他也没办法对她做到赶尽杀绝。
    他喃喃自语，“你不知道，我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她消失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所以再跟谁在一起，都是无所谓了……”
    所以他就算再也找不到她，就算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他还能为她照顾好她的妹妹。
    这是她消失后，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