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53.
    她看着莫昂领着豆豆转身往居民楼的方向走，直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她才收回视线，声音很低的开口问：“陈迦山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迦山的心头像被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发紧，说出口的话都是干涩的：“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顾锦初凝眸看他。
    “当年那件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极为艰难的说完一整句话。
    顾锦初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仅仅几秒以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小区里的其余车鸣和人声她全都听不见了，她宁愿她刚才失聪了，把他的那句话还回去给他，她不想听他说话。
    她向后退了两步，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化为平静，可是她的心就像掀起一阵滔天巨浪，根本平息不下来。
    她强装镇定的问：“我不太明白你说的。”
    陈迦山本来颇为平静的神情变得有些恼怒，连声音都带着怒气：“我都知道了，你和梅央……”
    他没说完就住了口，让他怎么说得出口？他自己都无法相信顾锦初竟然与自己发生了关系却一声不吭的把妹妹送上了他的床，然后和梅央同演一出戏来陷他于不义，为的就是补偿梅央，他是有多么微不足道？她又是何其残忍？！
    “那个晚上陪我的是你，对不对？”
    顾锦初的面色一霎变得灰白，连嘴唇都微微发白，她目光呆滞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瞒我多久？”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那个晚上就如同一个噩梦一样，这些年来来回回的在他脑海不断浮现放大，一刀一刀的戳着他的心。
    她像是自言自语的喃了一声：“你都知道了啊。”
    她瞒了那么久的真相，终于是被抖出来了，她以为至少可以再瞒久一点的。
    陈迦山的眉头紧紧的揪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沉默半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吗？”
    她转身就要走，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陈迦山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她回过神，人还没站稳就伸出手要推开他，他伸手拧着她的手，重重的一扯，她受力的跌向他的怀中。
    他紧紧的搂住她，双臂紧紧箍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你放开我！”她用力挣着。
    他不听她说，用尽全力抱着她。
    “陈迦山你弄疼我了！”
    他力气大的让她疼的直皱眉，他却对她的话罔若未闻，根本不放手。
    顾锦初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惊慌，停止挣扎，犹豫了半刻，重重的咬上了他的肩。
    他闷哼了一声，手里的力道却更重了些，顾锦初根本看不到他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甚至整张脸都在颤抖，他却紧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顾锦初。”他终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顾锦初彻底放弃挣扎，两只手直直的垂着，任由他抱着。
    他微微低头，把下巴坎在她的肩上，声音很轻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顾锦初静静的站着，半晌，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陈迦山猛地松开她，抓住她的肩头，咬牙切齿的道：“狗屁对不起！我他妈不要听你说对不起！”
    “那你想听我说些什么？”她语气里有着无可奈何。
    “陈迦山，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说的？”片刻她像是陷入极其悲伤的回忆里，连眼神都变得凄凉痛苦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
    陈迦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平静下来，目光黯然。
    他轻声问：“孩子是不是我的？”
    顾锦初的身子抖了抖，目光不再涣散，极快的回答他：“豆豆不是你的孩子。”
    “你骗我！”他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他抓着她的肩头摇晃两下，语速飞快，“你到现在还在骗我！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很伤心，为什么在我和梅央之间，你最后选择了她而放弃了我！”
    “我努力说服自己你是有苦衷的，可是我真的不明白，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你而言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吗？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梅央，为什么有了我的孩子却不回来找我！还跟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一想到你我的心几乎都要裂开！”
    顾锦初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双目殷红，像是要迸出血泪一般，目光却是冰凉的，仿佛带着无尽无边的痛。
    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以为这些年，只有她一个人是不好过的而已。
    她以为那些在异国的无数个孤独的日日夜夜，都只有她一人的血与泪，他们在离她几千公里意外的地方逍遥快活，春风得意。可是现在陈迦山却告诉他，他不比她痛苦，她的心就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在疼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不会痛苦，所以无论怎么样，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不想再深究了，她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有些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断了，就飞走了，就算最后会落下，也不可能在原来的地方。
    她微微低了低肩，抬手卸掉他抓着她肩膀的手，麻木不仁的说：“是，我们的感情对我就是不值一提，你就当我自私胆小，才用你去偿还梅央，如果重新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选择的。”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陈迦山，对不起啊。
    真的，对不起。
    顾锦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不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信！”陈迦山低低的吼了一声，如同一只身受重伤的困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陈迦山，就这样吧，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惦念。”她的声音也是苦涩的。
    “你真的不要来找我了，我们……都应该有各自的生活了。”
    她轻轻说道，定眼看了他几秒，眨了眨眼，努力抑制眼泪要泌出的冲动，转身就要走。
    他再次拉住她，动作很轻的牵着她的手臂，尝试做着最后的挽留，不远处的居民楼大门却窜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快速的朝他们奔来。
    莫昂冲过来动作极快的打开他的手，搂过顾锦初，眼底是深沉隐忍的怒气。
    “你听不懂小初的话吗？”
    虽然他们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们在楼下的所有动作，他在楼上全看到了，说他无耻偷窥他也认了，光是看到陈迦山抱住顾锦初就足够让他失去理智。
    陈迦山冷冷的看着他，“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莫昂极度压抑的抿抿唇，把顾锦初拉到身后，与他对视片刻，毫不留情的回击他：“你要知道做人要有分寸，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你就像一个疯子。”
    顾锦初愕然，抬眼望向说话的莫昂，他的表情微冷，眼里的情绪也是她所陌生的，她第一次，从莫昂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以往的他，都是清朗温润的，就像一块干净温润的玉。
    “我是疯子，我想问你，那你帮一个疯子养儿子的感觉怎么样？”陈迦山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他。
    瞬间的，顾锦初感觉握着自己的手臂的那只手稍稍用力的紧了紧，她刚想斥骂陈迦山，就听到莫昂清冷的声音说着：“豆豆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你他妈放屁！”陈迦山蓦然睁大眼睛，模样狰狞的可怕，他抬起手快速的就朝莫昂的脸上砸去。
    莫昂快速的把顾锦初推到一边，上前两步，伸手挡下他的拳头，目光微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你和小初的感情，已经过去了，你这样一次一次的来纠缠，只会让小初更痛……”
    一击重拳打断了他的说话，陈迦山愤怒道：“你说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放屁！”
    他宛若失去理智一般的又挥手重重的击向莫昂的嘴角，莫昂生生的受了他这一拳，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陈迦山，你给我住手！”顾锦初尖叫一声，突然挡在莫昂的面前，陈迦山蓦地停下手。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立刻清楚的甩在他的脸上，力道明明不重，他却被打的微微侧过脸去，口腔里像是被牙齿磕破，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顾锦初打了他一巴掌？
    他像是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而她微微仰头，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眼神却很冷静，“请你不要在这里撒泼，不然我叫保安了。”
    陈迦山瞬间就冷静下来，却显得有些呆滞。
    他看着她转过头去，神情担忧又心疼的问着另一个男人：“你嘴角都破了，有没有事？”
    而她刚才还为了那个男人，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陈迦山突然就觉得很想笑，然后他就真的扯了扯嘴角，颇为凄惨的笑了。
    莫昂摇摇头，微微拉近她靠向自己，眼神示威的看向陈迦山。
    “陈迦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太过分了！”她站在莫昂的身边冷眼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多远，他甚至伸出手就能够着她的衣角，可是他觉得他离她是从未有过的遥远。
    并且，越来越远。
    他静静的看着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火燃过的荒芜，一眼望去，寸草不生，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