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公馆

第63章


    “应该六十八岁左右。”他在记事本中寻找,“年龄不同,而且战前就在志摩沼家了。”
    我说:“如果座宅邸中有我们在找的传右卫门未知的亲人,为和不主动出面承认呢?若能证明是传右卫门的血亲,就可以分得‘内院夫人’的遗产了,犯下如此的重罪毫无意义!”
    “的确没错。”中村探长点头,“看样子,还是在原来的家族中寻找凶手比较快些。”
    “负责照顾征一朗起居的女士怎么样?”兰子有些突兀地问道。
    “你是说岩下静吗?”中村探长出乎意表似地问。
    “她的身世与年龄如何?”
    “本是神乐阪的艺妓,是个孤儿,老板娘收养她。”他看着另外的身家调查报告,“年龄是三十五岁吧!不错,以这一点而论,她有可能是‘和美’。遭遗弃的小孩申报的出生日期,与实际的出生年月日通常会有一些出入。”
    “为求慎重起见,我想请问,警方调查过京太郎的身世吗?”
    “你是说田边律师?”中村探长笑了,“他是男性,昭和八年五月出生,今年三十五岁。他的户籍应该完全没问题吧!旧姓桥本,出生于浅草,父亲为园艺工匠,在东京大空袭时过世,母亲常子在他念大学时,病殁于甲府的医院,好像是罹患癌症。”
    “曾经住在甲府吗?”
    “嗯,依他自己所言,战争期间他与母亲两人一起避难时,接到父亲的噩耗,此后就一直住在那儿了。”
    兰子彷佛想到什么似地,微微抬头仰望,“浅草一带在空袭时,不是烧成了荒原吗?”
    “是的,应该是吧!”中村探长神情讶异。
    “那么,区公所或市公所应该也都烧毁了,所以也不可能保存户籍誊本之类的了。”
    “喔,这没问题。战后,母亲常子提出更新申请,绝对无误。关于户籍誊本,警方曾与法务局所存资料比对。与大阪不一样,东京的法务局在战火中并未烧毁。”
    “是吗?那就没错了。”兰子似乎很满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她关注的内容。
    中村探长代为回答:“该区附近的住户,利用户籍数据在空袭时烧毁,战后,便以完全不同的假姓名申请新户籍,这种诈欺行为发生得很频繁。”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呀!”
    “即使如此,兰子小姐。”中村探长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为了不再出现牺牲者,我希望能就此阻止犯罪的进行。”
    兰子重新摆正露出迷你裙外的膝盖,以充满自信的态度说:“关于这件事,今晚再说吧!因为我刚才已经请黑田管家传话给征一朗了。”
    “传什么话?”
    “请他召开晚餐餐会。事实上,昨晚我和黎人获邀参加这儿的晚餐,但是因为发现了废屋的焦尸,所以完全没有心情。”
    “既然如此,今晚还不是一样没心情?”
    “没问题!”兰子嘴角浮现自信的笑意,“刚才已经传来征一朗同意的答复,因为我或许掌握了征一朗的弱点。”
    “你向他威胁什么吗?”我吃惊地问。
    “这么说太难听了,我只是想和他交涉而已。”兰子笑了起来。
    中村探长仍旧眉头深锁,“集合所有的家族干什么?”
    “当然是讯问罗!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是简单的讯问。只不过,借着这样的讯问,应该可以从他们口中套出重要关键。”
    “你已经揭开这次事件的谜底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把构成事件的许多片段,在脑子里大致凑一凑而已。但是,链接这些片段的零件仍缣不足,所以今晚我打算在志摩沼家族之间,收集那些零件。”
    这时,她浓密的卷发如火焰般开始颤动,那是她灰色的脑髓开始活泼跃动的证据。
    “事件的关键词如果说是‘矛盾’,应该不会错吧!但事件的前兆,原因在于征一朗、卓矢和茉莉之间的激烈争执,那是五月十九日发生的事吧!但位于秋田的矢作清这位老妇人,却早在之前的三月二十五日就丧命了。”
    “你提出‘矛盾’这个抽像名词,我完全不懂。”中村探长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满怀期待地问道:“兰子,你要黑田管家转告征一朗什么话?”
    “很简单,就是我在宅邸的礼拜堂,看到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倒着摆放。”
    中村探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疲倦地叹息出声。
    三
    因为兰子不愿再深入说明,所以后来我偷偷前往展示室旁的礼拜堂。我和中村探长都明白,除非到了事件的最后,换句话说,也就是在自己的推理尚未达到完美之前,兰子绝对不会说出她决定性的看法,因此我并未继续追问,当然,这也是她从《地狱的奇术师》事件的痛苦经验中获得的教训。
    但如我所想,礼拜堂里一本书都没有,因为本来就没摆放书橱啊!触目所及只是挂在墙上的老旧金色十字架雕像,以及窗旁的小挂毯。
    我茫然望着耶稣基督雕像,思考兰子提示的谜语。
    说到“杜斯妥也夫斯基”,他是著名的俄国作家,也是撰写《罪与罚》《白痴》等思想小说的大师,就在不久前,日本许多年轻人,因为他哲学性的思维而受到深刻的启蒙。
    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倒着摆放,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
    书……礼拜堂的……
    ……耶稣基督。
    十字架……倒着摆放……
    ……倒十字架……恶魔崇拜。
    将思绪持续沉浸在这样的联想中,脑海中的烟雾彼方,感觉上似乎模糊看见了什么,彷佛伸手即可掀开以这栋宅邸为巢穴的恐怖恶魔真面目。我试着更加深入去思索,结果带来的是一连串的头痛,无数次尝试在口中重复兰子说过的话。
    ——但终究还是无法触摸到真相。
    我继续在礼拜堂里踱步,然后在耶稣雕像下的墙壁发现嵌入的石板,上面刻了一些小字,是有装饰的草体字,一共三行,好像是法文,我读不出来,只是在文中的一处,单字是使用细小的尖端勾勒而成,彷佛故意将该处削落,能判读的只有单字最后的X、V、I三个大字。
    除此之外,再也无法发现什么,因此我很遗憾地走出了礼拜堂。
    四
    下午六点三十分,所有人都在本馆谈话室集合,花的时间比预料中还久才集合完毕。我和兰子很早就坐在镶嵌螺钿的长餐桌下座位子,在强烈悲伤、难以言喻的恐怖,以及针刺般的疑惑弥漫的现在,身陷事件漩涡中的所有家人,很难同时聚在一起。
    在我们之后来到的是志摩沼须贺子与石阪吉夫,须贺子的表情虽无法色,但石阪吉夫很明显露出不安的神情,那是来自恐惧的心理,只见他肥胖的身躯局促地埋坐在椅子中。
    须贺子的双胞胎妹妹加屋子缺席,其实本来就没准备她的座位,家人似乎依然深信她疯了。
    紧接着,身穿黑色罗纱和服的宫子在女佣和惠的前导下进入,可能是打算放松一下心情吧!女婿的死似乎让她的精神受到相当的打击,心痛的情绪明显表露,以前的高压姿态完全消失,独自一人坐在餐桌的左侧中央。
    田边京太郎依例腋下夹着公文包匆匆进入,露出苦涩的笑容,朝我和兰子打过招呼后,便坐在兰子身旁,从公文包中取出与先前饮用的同样的胃药药瓶,喝下了一大口。
    结果,只有美园仓美幸缺席,自从父亲郁太郎死后,她几乎整天不停哭泣,根本无法出席晚餐餐会。遭人杀害的茉莉与沙莉双胞胎,她们双亲矢岛夫妇为了给征一朗面子,好不容易才勉强出席,但始终食不下咽。母亲达子忍住呜咽将脸埋在手帕里,父亲王介则脸色难看地低垂着头。当然,被警方收押的卓矢也未出席。
    房间里笼罩在沉重的静寂气氛中,我也犹豫着不敢挪动身子。发出衣服摩擦声、四处移动的只有身穿白色围裙的牛山千都子与其他女佣三个人。餐具的碰撞声也很有节制。黑田管家站在厨房门外,监督她们的工作情况,他浅黑色没有表情的脸,简直就像盔甲面具那么硬。
    我偷偷窥视他们的样子。
    在维多利亚风格装饰的宽敞房间里,推开式的四扇窗户、豪华的餐桌、雕刻镂空椅背的桃花心木大椅、洛可可式烤漆天花板,还有华丽的美术灯和大家族聚集的晚餐。桌上,插在金烛台上的长蜡烛,燃起摇曳的红色火焰,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幅表现大时代极致的景象。
    兰子将脸贴近我耳边,轻轻说道:“这情景会让三岛由纪夫很高兴!”
    这大概也是因为无法忍受现场弥漫的那股微妙的紧张感吧!
    最后坐到上座的是志摩沼征一朗,这个老人一脚膝盖微跛,撑着拐杖一拐一拐地走进来,脸上神情比平常更难看,坐下时还需要小妾岩下静扶持。
    出席者一共有十人,我和兰子、田边京太郎之外,志摩沼征一朗、岩下静、美园仓宫子、矢岛夫妇、须贺子与石阪吉夫,志摩沼家的人算是很少。
    待征一朗就座,大厨饭山孝三缓步走来,白色厨师帽前倾打招呼,然后吩咐女佣们分送今晚的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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