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亡寂尽

暗夜的歌声将我唤醒，眼前迷糊而又昏沉，我揉揉太阳穴，从大床上坐起，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冷清，只有那隐隐约约听不清楚的歌声。
    当我站起来时，沾满鲜血的衣服不知被谁换去，但心头上的伤痛谁也挥之不去，我多么希望关于亡尽的一切记忆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但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悲哀就像浓郁的夜色，从天边黑压压地吞没整个世界。
    我寻着歌声的源头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露台，我发现那个唱歌的人原来是亡尽。
    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星光在他头发上流淌如同明亮的溪涧，安静而邪气。她周围的风开始涌动起来，贯满她如墨的长袍翻飞在冷冽的空气中，星光点点，我知道那是她灵力散落的表现，很强大。
    她暗沉地唱着。
    我安静地听着——
    闪电划破暗夜，星光无处躲藏
    沉沦，沉沦，无尽的沉沦
    狂风撕裂白云，树叶纷飞飘落
    消失，消失，无声的消失
    被利剑刺破的盔甲，已毫无用处
    丢弃，丢弃，无情的丢弃
    暗夜又一次将光明驱赶
    留下灿烂孤独的雪
    雪上散漫着点点腥红
    那是死神到来的痕迹
    黑暗深渊的亡灵觉醒
    毁灭一切
    亡尽回头，说:如何？
    我知道从我一开始到露台她就已经发现了我，只是没有理睬我罢了。我其实听不懂，淡淡地说:歌词毫不押韵。
    亡尽呆默了一秒，有些兴奋地笑了笑，“寂，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她端详着我，“这世界的生灵都说我无情，冷得像块千年的寒冰，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冷还无情呢？”
    我冷笑一番，“我的这些，还不是你一手创造的。”
    “不不不，我创造你的时候我是把你制成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人，而你却一直偏离我所给你设定的轨道，怜悯你的族群，而且还非常疼爱你的弟弟夜寞。你可真是超乎我的想象，让我不得会会你，了解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又如何，我再怎么偏离你设定的轨道，我都只不过是你的玩物，你的棋子。”我失控地完全用吼把话说完，发泄心中掩埋已久的愤怒与悲苦。
    “既然你知道，你也应该知道一个玩物，一枚棋子没有资格对他的主人发火。你惹火我了。”亡尽严肃狠厉地说，她手中灵光一闪，我被她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亡尽缓缓地向我走来，我听不见她所发出的脚步声，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脚步声，我吃力地抬起头仰望她，她脸上露出温柔而又邪气的笑。
    我艰难地爬起却又无力地再次倒下。
    亡尽蹲下身子看着我，突然，她用手指沾点我下巴的血放到口中尝尝，满意地笑了笑，说:想不到你的血居然这么的香甜。
    “说吧，你想怎么样，要我死吗？你大可以杀了我。”我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她，目光充满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没有玩够你呢。”
    “你就不怕我自尽？”
    “有我在，你想要自尽想要死都没办法。”
    是的，她操控着一切，任何生物的生或死都是由她决定的，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我才发现刚才说的话是有多么的愚蠢。
    “很痛吧。”
    我咬着牙，没有回答，错开她的目光。
    亡尽划破手指，鲜血缓缓流出，四周散发着异香，带着诱惑，让人感觉虚幻而又飘渺。我有种想扑上去吮吸的欲望，但还是被我生生制止住了。
    亡尽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十分好看，她强硬地将血送入我的口中，我突然发了疯似的贪婪地吸着她的血，渐渐的，我好了起来。
    “所以现在游戏开始。”
    指尖流逝的年华，我从未感到岁月有多么的凄惨，如今的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回想以前的点点滴滴，我觉得那段时光虽荒寥但也快乐，不像现在一样，把命悬在线上，担惊受怕，任意地被别人玩弄，却无力反抗。
    生命中最可怕的，莫过于想死都死不了，毫无尊严地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好了吧？”亡尽一脸柔情地问我。
    我默不吭声地从地上站起，现在的我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本该鲜活的灵魂。
    “说吧，想怎么玩？”
    “哦，你想清楚了，不过我更希望看看你还能倔强到什么时候呢。”亡尽伸出她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提起我的下巴，朝我笑。
    我极力挣开，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有趣。”亡尽走到我的身后，说:“别急，慢慢来，你的性子也该好好变变，不然以后有你好看。”
    “说吧，想怎么玩？”
    “好，那我们两个玩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游戏。”
    亡尽的话意犹未尽，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游戏是什么样子的，但一定是变态而又可怕，就像漫长的噩梦。
    我抬头望向天空，低眸时亡尽已消失不见。
    天空的繁星居然不见影子，玩笑般地躲起来。
    整个天空没有任何光亮，周围的一切暗沉暗沉。
    大风从山顶汹涌地吹过去，冷风瑟瑟，仿佛冻结一般地扫荡着树叶，而我的心早已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有时，我甚至感觉不到它在跳动。
    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雪，雪花自由而轻快地在空中飞扬，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弧。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个晚上，白雪覆盖的土地，万籁俱寂，远处近处白茫茫的一片，美丽而纯洁。
    我静静地看，暂时忘记悲痛，寻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
    尽管不快乐，对我来说已是最大的施舍。
    这个雪夜里，我又想起了寞，想起了和他的曾经，想起我们简单快乐的童年。
    梦里，我依然见到了寞。
    我和寞还是幼时踢天真无邪的样子，欢快的在雪地里玩耍。
    梦中，我的肌肤触及到寒冷的冰雪我都不觉得冷，而是温暖如同春日般明媚的阳光。
    寞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奔在雪地上，他的灿烂地笑着，一边跑一边说着:哥，来追我呀。
    我闻声紧步跟上去，相识再也见不到寞一般飞快的追上去。可是，我们中间突然刮起一阵风雪，等到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寞消失不见了。
    我十分的着急，在雪地了疯狂的寻找，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雪地里，可我依然看不到寞，听不见寞的声音。
    突然意境一转，寞突然出现在我的怀里，只不过，他已是一具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尸体。我抚摸着寞的头发，我多么想让他挣开眼睛，让我再看看他那清澈如同溪涧般晶莹的瞳仁。
    我抱着寞，泪流满面。
    寞你知道哥有多么的想你吗？你能不能听到哥说的话？我想，你一定会怪我的，怪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可是，寞，有时，我真的很想随你去那个遥远的地方，真的，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十分的孤苦无助。
    可笑的是，我现在想死都死不了。
    睡梦中的我惊醒，天还没有亮，我走出房间，坐在屋顶上。后半夜的星光特别好，不像我和亡尽相处的那前半夜星光黯淡。那些破碎的星光如同杨花一样伴着雪花缓缓落在我的肩膀上面。
    我望着蓝黑色的天空，小声地念着寞的名字，我仿佛看到了他的面容在天空上面，又高又浅又透明，无法靠近，无法触摸。
    只是我不知道，寞，当我苍老得快要没入夕阳的余晖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在这个世间寻找你曾经留下的痕迹，亦或者死后再另外一个世界里见你一面，抱一抱你，听你再叫我一声“哥”吗？
    夜色浓重地渲染着整个空旷的大地，与白雪交相辉映。
    月光在地上拖出长影，显得天地更加寂寥。
    这一片白茫茫的安睡的世界，我静静地坐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