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之影

第29章


  “妖术?”松月禅师抬眼看向申可轼。
  “若不会妖术,怎能杀人之后穿墙而出,消失无踪,还使人头从天而降,将先慈活生生吓死?”说到这里,申可轼的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大师对此又作何看法呢?”这时吕德冕开口问道。
  松月禅师默然一笑,道:“世间术士,多有以奇淫技巧冒充神佛招摇撞骗者,不一而足,老衲想那道人未尝不是如此。”
  吕德冕颔首道:“大师所言甚是。”
  谯竹村见松月禅师这么说,连忙问道:“不知大师对这穿墙降头的迷局有什么见解没有?”
  松月禅师不动声色地说:“这不正是谯巡官的工作吗,老衲山野之人岂敢越俎代庖,即使有心为之,也怕是力不能逮。”
  谯竹村落个没趣,只得干笑两声。
  卢灿之见状,开口说道:“除了穿墙降头,龙渊寺的师父不是还亲眼见到了火龙升天的异象吗?”
  松月禅师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道:“或许是他们看花了眼。”
  卢灿之反驳道:“当日下山的十来个师父都看到了这一异象,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眼花了吧?”
  谯竹村在一旁点点头,说:“大师,可否请当日下山的师父到这里来?我还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松月禅师闻言微微抬高了声音,向茶堂外唤道:“了澄何在?”
  “了澄在此。”
  茶堂外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一个清癯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他便是松月禅师所唤的了澄和尚。
  “这位是县署的谯巡官、吕医士,”松月禅师伸手轻轻指了指,道,“那日老衲派你带领僧众下山协助乡团搜捕命案凶嫌,谯巡官和吕医士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弟子谨遵师命。”了澄恭恭敬敬地答道。
  “了澄师父,当日是你带着众师父下山的吗?”
  “正是,贫僧奉了住持法旨,挑选了十二个身强力壮的僧人,一道去后里镇协助乡团搜捕凶犯。”
  “听说你们下山的时候曾看到一个异象?”
  “不知谯巡官说的是什么异象?”了澄明知故问。
  “火龙升天,”谯竹村舔了舔嘴唇,说,“我听说诸位师父当日在雷雨中看到一条火龙呼啸着飞升而去,可有此事?”
  了澄双手合十,道:“贫僧当日确实看到一道冲天火光,但以贫僧看来,那绝非什么火龙升天的异象。”
  “哦,那师父以为是什么?”谯竹村好奇地问道。
  “或许是天雷击中林木,产生的火光。”
  吕德冕摇摇头,说:“可是我听说那火光是自下而上,若是雷电劈中树木,火光应该是自上而下才对啊。”
  了澄瞥了一眼吕德冕,说:“贫僧当时只顾着埋头赶路,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待贫僧抬起头来时,那火光已消失了,所以并未看得真切。”
  谯竹村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说:“那火光出现在什么位置?”
  了澄想了想,说:“应该是在龙渊山的山腰上。”
  吕德冕看了谯竹村一眼,说:“对了,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宝刹山门外好像有一片坟茔,不知埋的都是什么人?”
  “阿弥陀佛,”松月禅师低诵佛号,开口道,“据鄙寺故老相传,清同治年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及其所率军队覆灭于大渡河畔,其麾下兵士被俘者甚众,后大多被官军屠戮。这山坡上所埋的,就是当年被官军杀死的太平天国降兵。老衲见这些孤坟荒茔暴哂荒野,累年无人祭扫,便做法超度,募化善缘,在山门外另辟一块地,将这些散落的坟茔迁至彼处,使人四时祭扫,以慰亡魂。”
  “哦,这么说之前龙渊山的山腰上都是些孤坟荒茔?”吕德冕挪了挪身子,问道。
  “正是。”松月禅师答道。
  这时谯竹村冷笑一声,道:“不会是什么孤坟野鬼作怪吧?”
  “佛门净地,鬼怪安敢作祟?”了澄驳道。
  谯竹村默然不语。
  从龙渊寺出来之后,谯竹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吕德冕说:“如今真是如堕五里雾中啊。”
  吕德冕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天。
  卢灿之对谯竹村说:“不知谯巡官现在作何打算?”
  谯竹村绷着脸,答道:“先回申家大院再作打算吧。”
  卢灿之挥挥手,示意等在门口的轿夫将滑竿抬过来。
  这时吕德冕忽然说:“你们先坐滑竿回去,我想去这龙渊山上转转,转完之后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谯竹村停住脚步,问道:“你是否发现了什么端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查看。”
  吕德冕摇摇头,说:“哪里有什么端倪,我只是想一个人到处走走,散散心罢了。”
  谯竹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不过也没说什么。
  卢灿之见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吧。”
  谯竹村点点头,和卢灿之、申可轼一起坐上滑竿,又照着原路下山回到了申家大院。龙渊寺之行毫无收获,谯竹村的脸越拉越长,心中也愈发焦躁起来。
  回到申家大院之后,谯竹村对申可轼说:“令妹的病情应该好转许多了吧,在下想听听申小姐的证词。”
  申可轼面带犹豫地看着卢灿之。
  卢灿之捋了捋胡须,话中有话地说:“如今也只有这样了,不过等吕医士回来一起询问,才是万全之策。”
  “那就等吕医士回来再说吧。”申可轼有气无力地答道。
  谯竹村虽然对于卢灿之的暗讽恨得牙痒痒,但发作不了,只能站在一边默然不语,权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我进去看看父亲和妹妹们。”申可轼拱拱手,离开了堂屋。
  谯竹村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蒲扇优哉游哉地扇起风来。卢灿之也无事可做,索性坐在谯竹村旁边默默喝着凉茶。两人在堂屋里呆坐了近两个钟头,眼看就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吕医士怎么还没回来?”卢灿之慢慢走到门前,伸头向外望去,自言自语地说。
  谯竹村放下蒲扇,冷笑道:“该不是迷路了吧?”
  卢灿之并没有回头,答道:“龙渊山又不是什么密林大山,怎么会迷路,可能是吕医士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谯竹村酸溜溜地说。
  就在二人说话间,就见吕德冕穿过垂花门,朝堂屋走来。卢灿之迈步走出堂屋,远远地就对吕德冕大声问道:“吕医士可有什么收获?”
  吕德冕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收获,只是在龙渊山到处走走,散散心罢了。”
  卢灿之的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失望之色,喃喃地说:“先进来喝口水再说吧。”
  吕德冕走进堂屋,跟谯竹村打了个招呼,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水。
  “坐下来凉快一下吧。”谯竹村一边说一边将手边的蒲扇递给吕德冕。
  吕德冕接过蒲扇来扇了起来,问道:“申公子呢?”
  “看望申老先生和申家小姐去了。”谯竹村答道。
  “申家千金的病情如何?”吕德冕用力扇着蒲扇,问道。
  谯竹村看了卢灿之一眼,说:“我方才正跟卢老先生说这件事呢,本打算回来后就见见申家小姐的,不过卢老先生说等你回来之后一起见比较妥当。”
  吕德冕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如此也好,那我们用过晚膳之后再去见申家小姐吧。”
  卢灿之的眉蹙在一起,似乎在激烈地思考着什么。
  申可轼陪谯竹村、吕德冕、卢灿之用过晚膳之后,又去内院查探了一番,不多时便返回堂屋,只见他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谯竹村站起身来,用眼神询问申可轼,申可轼微微点头,说:“舍妹目前神志稍清,可以回答一些问题。”
  谯竹村搓搓手,面露喜色,道:“那我们这就去吧。”
  申可轼转身在前面带路,三人跟在他身后走出堂屋,沿抄手游廊穿过屏门,走进后罩房的院子里。一个丫鬟侍立在桂树下,见申可轼走了进来,连忙行礼。申可轼挥挥手,上前打开房门,朝里面小声说了一句,“大妹,县里的专员来了,想问你几句话。”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反应,申可轼带头走了进去。由于门窗一直紧闭,屋里显得很闷热,谯竹村一边擦汗一边四下张望着。这是一间起居室,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书桌,背后的墙上是个多宝格柜子,屋子正中是一张马蹄腿圆桌,圆桌旁放了四张凳子。卧室在起居室旁边,中间没有门,而是用一道织锦屏帘隔开。申可轼上前拉起屏帘,对谯竹村说:“请进。”
  谯竹村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吕德冕和卢灿之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间的卧室并不大,靠墙是一张檀木月洞门罩架子床,床头有一个雕花梳妆台,另外一堵墙边还有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架子床上围着帏帐,隐隐可见一个人影平躺在床上。卧室里没有多余的凳子,再加上空间也比较狭小,因此众人都站着。申可轼轻声说道:“这位是县署派来的谯巡官和吕医士,还有一位是镇上的卢世伯老先生,你是见过的。”
  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申可轼。
  “谯巡官和吕医士有些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和他们谈谈。”
  “嗯……”从床上传来一个极微弱的声音。
  谯竹村看了吕德冕一眼,抢先开口道:“申小姐,在下谯竹村,受县知事大人的委派,来此调查发生在贵府的一系列命案,希望你能配合在下的侦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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