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我把爱抛弃

第3章


周晓琳的身体被大背包压弯了,皱着眉头转过身朝我叹气,嘴唇也干得快裂开了。
  尽管在通道里四面受力,我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臀部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住了。我转身往后一看,一张黑灿灿的五星脸正在享受着下作的秘密。在武汉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我常遇到这种色狼,我自信能出色地对付他们。
  我悄悄把背包带子松了松,趁他不注意,猛地放手,背包重重地砸了下去。一声痛苦的惨叫发出之后,我明白那个作恶的部位被砸中了。
  流氓的阴谋,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灰飞烟灭了。我咬着牙笑了,没笑出声音,却笑得山摇地动。我就得这么狠,我是来广州闯世界的!女孩子出门在外,举目无亲,对待无耻的臭男人,就得像蝎子一样毒。谁想吃我豆腐,我就狠狠地蛰他,蛰死他!
勉强维持生命 
  周晓琳的一个远房表舅接住了我们,乘上出租车,来到北京路附近的一个巷子里。又往前七弯八拐了好久,才来到一座式样古旧的民宅前。紫红色的三角梅热闹地开出院墙来了,像是在迎接我们。瘦巴巴的房东老太太却没有三角梅的那份热情,势利的目光非常锐利,刀子一样在我们脸上身上划来划去。
  之后,她操着生硬的普通话,王婆卖瓜道:“北京路是繁华地段。这么靓的单间,门前有游廊,阳光充足,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月租金五百块,跟白住差不多啦……”
  这是“表舅”相中的房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接着,“表舅”虚情假意地要我们去他家吃晚饭,周晓琳堆着一脸的笑婉谢了。他也没再坚持,说有急事要办,连个联系电话也没有留下,就匆匆离开了。
  进入小院,老太太指了指一个较大的房间,告诉我们有人租住。大房间房门紧闭,窗帘低垂,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院子里晾晒着的大多是女孩子的衣服,色彩俗艳、式样性感,内衣特别花哨。这种时候了,她们还在睡觉,看来是做夜工的。我和周晓琳会意地使了个眼色。
  看了我们的房间之后,老太太又领我们看了公共厨房和卫生间。除了窄小了点儿,这两个吃喝拉撒之处还算干净。
  “租金每月最后一天交。”老太太严肃地说,“我这里出租煤气罐,每人一月五十块,还配两只锅,一个煮锅,一个炒锅。”
  “两个人一个月的煤气费就得一百块?”周晓琳惊讶地问。
  “我不强迫你们租。”老太太说,“你们去买一罐煤气,瓶和气加起来要两三百块,再买两只锅,起码几十块。你们想想,要是很快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好工作,这些东西还不得白扔了……”
  “我们不租!”我粗暴地打断了她。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她的房间走去。
  富有生意头脑的老太太被喝退了,可我和周晓琳也变成了两片被霜打的叶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开始机械地铺床、整理屋子。做完这些工作,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钟了。两个人都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摊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
  数着数着,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孩痛苦的呻吟,不一会儿,呻吟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叫喊。隔壁很快就骚乱起来,嘈杂一片。
  门开了,一个年轻威猛的男人背着一个穿白色睡裙的女孩,飞一样地往外跑。女孩的裙摆被血洇湿了一大片,也洇红了男人的衣服,看上去很可怕。我看了看周晓琳,她的脸都吓白了。
  接着,另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冲了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叫跟上来的几个衣冠不整的女孩在家等电话。其中有两个女孩只穿了内裤和胸罩,胸罩又大又厚,内裤却小得像树叶,透明得毛发隐现。几个女孩发现了新邻居,都好奇地打量了我和周晓琳几眼,之后很快闪进了屋里,把门关上了。
  周晓琳起身把门关上,轻声对我说:“天,竟是男女混住的!”
  “是啊,真没想到。”我也惊讶地说,“做小姐的,还谈男朋友?”
  “可能是保镖,保护她们的。”
  “她们要什么保护?”
  “你以为嫖客都是好人啊?”
  “你是说有的嫖客会不给钱?”
  “不给钱还是小事,怕就怕算计她们。”
  “天,做小姐还这么复杂。”
  “吃哪口饭都不容易。”周晓琳失去了谈论她们的兴趣,在床沿儿上坐下来,接着数钱。
  我出了一会儿神,又说,“那白衣女孩流那么多血,不知得了什么病……”
  “管她得什么病呢!现在解决晚饭是我们的首要问题,我饿了。”周晓琳打断我。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感到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乱叫。钱很快数清楚了,我的还剩下五百多块,她的更少,只有三百出头。两个人的钱加起来不到九百块。就算买一罐煤气和两只锅花去三百块,那么就只剩下五百多块了。如果一个月还找不到工作,这些钱勉强够维持生命,房租就根本交不上了。
战略上的撤退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保存实力,做战略上的撤退——先租用老太太的煤气罐和锅。老太太赢了。老太太当然是会赢的,她是长期做出租生意的,当然明白来租这种房子的人,手里是不可能有太多余钱的。
  每月每人租金五十块,这老太太做生意也未免太黑了。我和周晓琳来到老太太的房间,问她煤气的租金能不能少一点儿。 
 
  “少不了的,你们可以去打听,这是行价。”她指了指那个大房间,又说,“看到那些女孩子了吧?她们刚来时也是跟我讨价还价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吃的穿的,比女白领都好呢。”
  “白领”!此刻,我不知道为何这么厌恨“白领”二字。看来和这老太太没有什么好商量了。周晓琳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离开。我沮丧地看了周晓琳一眼,跟着她往外走。
  “你们长得不比她们差,”老太太在后面大声说,“打扮打扮,学学她们,很快就不愁钱花啦!”
  “这个笑贫不笑娼的老鸨子!”往菜市场走的路上,周晓琳恨恨地对我说。
  “真倒霉,怎么刚好跟妓女同住?”我有些烦躁,口袋里薄薄的一叠钱叫我不踏实。
  去一家米行买了十斤米之后,两个人来到了菜市场。我盯着卖烤鹅的摊子直咽口水。说真的,我还没吃过有名的广东烤鹅呢。但周晓琳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向了蔬菜摊位。
  “找到工作之前,咱们只能吃米饭、咸菜和青菜!”她非常严肃地说。
  “我就是看看,不会买的。”我忙解释。
  在偌大的菜市场逛了一圈,我们只花了两块钱,买了三小包榨菜和一把空心菜。之后,又来到一家超市买日用品。周晓琳先在货架上抓了两包卫生巾放进货篮里。
  “你的例假不才过去吗?”我纳闷地问。
  “给你准备的,你不是快来了?”她说,“女孩子没饭吃不丢人,没卫生巾用可丢大脸。”
  听了她的话,我的眼睛陡地就发起热来,很快变得雾蒙蒙的,泪随时都会滚出眼眶。
  在武汉时候,因为生活在校园里,我从没这么强烈地体会过没钱的可悲。满货架的美食琳琅满目,撕开包装就可以吃,我们却只能咽着口水,将之当成观赏品。身边一个穿金戴银的时髦女郎,正抱着一只同样穿金戴银的哈巴狗,在宠物货架前挑选肉罐头。狗都能穿金戴银,狗都能吃到肉,而我们只能吃米、咸菜和青菜。狗是动物,而我们是人,是人啊!街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楼是人住的,车是人开的,而我们却还不知道明天的饭碗在哪里。这个高速运转的城市,实实在在地叫我害怕了,并不是因为周晓琳的草木皆兵,而是看不到可以挤入其中的一丝缝隙。
  “别泄气,我只是未雨绸缪,说不定明天就柳暗花明了!”周晓琳使劲捏了捏我的手。 
 
不忘做个精神富翁 
  回到住处,公用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了。隔壁的五个女孩在里面忙活,洗好切好的大鱼大肉正等着下锅。房东老太太领我们进去,叫我们用另一个炉灶。她们的手在摆弄大鱼大肉,而我和周晓琳的两双手却只有一把空心菜摆弄,别提多寒碜了。
  不一会儿,那个背女孩去医院的男人回来了,衣服上血淋淋的。做饭的女孩们都跑了出去,纷纷追问那白衣女孩得的是什么病。 
 
  “宫外孕,大出血!”男人气喘嘘嘘地说,“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送过去,就没命了。”
  “现在怎么样了?”
  “在做手术,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责备地说,“我不是叫你们必须避孕吗!”
  “我们几个都避孕的。”一个女孩说,“就她,说什么吃多了避孕药影响生育!”
  “哼,既然想得那么远,当初就不该干这一行!”男人不屑地说。
  “我们吃过晚饭去医院看看她吧?”一个女孩说。
  “阿强一个人在医院陪她足够了,你们晚上照常工作!”男人说罢,就去洗澡换衣服了。
  吃罢晚饭,女孩们就开始洗澡打扮。夜幕降临之时,那个男人衣着光鲜地带着花枝招展的一行人,一路浪笑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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