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飘香

44 露脸事


娘亲徐大夫人走时,青棠忙着在客房给崔氏止血、包扎,没有相送。待料理好崔氏额头上的磕伤洗手后来正堂,她对霍清端说‘找辆马车来,送崔氏去宁城大医馆里吃药养养才好’。霍清端点头,青棠迈步出正堂要招了院里等候的苏姑婆进来。却不妨突有女声惊讶说‘怎么是你?端哥哥你娶的就是她?’。
    端哥哥?青棠不悦,扭脸回看,这才发现正堂里除却霍清端,还坐有一男一女。他们不是丰年祭祀那晚她见过的人吗?她还记得总督张易恒称呼那男子为‘世子爷’的。再看向那华服小姐,青棠的葡萄大眼忽闪两下,她很想问霍清端如何就不能娶自己?这时霍清端轻叩茶盏,青棠收回视线转脸继续向院里走。
    嘉敏突然再次发声:“那妇人流那么多血,怎堪马车颠簸?端哥哥,不若去请个大夫来请脉开药吧。”端哥哥娶的人不愿意留那妇人,那她就非得反着来!
    青棠顿步。崔氏若真心寻死,在哪儿死不成,特意跑到自家门前才来跳马车撞墙,她肯真把自己撞死?不过是撞个血肉模糊吓人而已,真要说伤得多重,那是不可能的。这般伤自己也要留在霍清端身边的人,青棠如何肯留。只是这不能明言,青棠转身看上霍清端,柔婉说:“外头日头太大,晒得我头晕,不若相公去告知那姑婆去。”
    霍清端应声‘好’,放下茶盏起身向外。
    嘉敏郡主红了脸。嘉敏郡主身后的丫头瞪圆了眼。呵,一村姑嫌日头大,那金尊玉贵的端王殿下顶着日头,岂不更得头晕?!
    镇国公世子无奈看眼妹妹嘉敏。端王殿下肯娶村姑,那不管这里头是不是有真心喜欢,至少明面上端王殿下会维护这村姑,不会任由人和这村姑打擂台。嘉敏能早看清这一点才好。
    送走崔氏、苏姑婆,厨娘来问是否用饭。面对不说告辞的镇国公世子、嘉敏郡主,青棠继续柔婉说那摆饭吧。用饭人少,于是四人分占圆桌的东南西北四角默默开吃。镇国公世子、嘉敏郡主用过两口便放了筷子。于是青棠很好心的对细嚼慢咽还在执筷的霍清端说:“你要觉得不好吃,别勉强。”
    总督找来的厨娘厨艺再好,但没附带精细食材过来啊。而村里自种的蔬菜,从来都是有的吃就好。你要挑细嫩的炒,扒光三分地的菜,没准将将够炒一盘出来。说到肉,鸡,大肥公鸡是要拿去卖的,自家吃的话要挑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才能宰;猪,除了平时红白喜事会宰大肥猪,想吃新鲜的就得等到年关去;鱼,想要口感好,去宁城鱼肆里买去,要不就忍着吃那肉糙的鲅鱼或是去河沟里挖那泥鳅出来吃。想想,乡野里确实吃不到什么好吃的。青棠边想边吃。
    霍清端瞟青棠一眼,没言语,继续细嚼慢咽。
    吃到七分饱,青棠放下筷子。错眼看霍清端还在吃,她这回是真心劝了:“你吃不惯少吃些,别的一会儿肠胃不舒服。这些菜剩下也没关系,村里家家都养猪喂狗的,浪……”
    霍清确实是吃不惯,但吃不惯又怎样,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且昨天一天没能好好吃饭,今早又饿了一顿,现在他的肚里急需要添些吃食进去。吃不惯,那就多咀嚼些让饭菜易克化就是。可听听青棠说的。饭菜吃不完扔了浪费,喂给猪狗,这很正常没错。但是,能不能不要在他还吃饭的时候说,能不能不要让他联想到圈养的猪狗和他吃的是一样的饭菜?唉,当着镇国公世子、嘉敏,还是别说她了。
    霍清端不听劝,青棠不能不管他,便把蕨菜类上不了大家餐桌的菜色往一边放,鲅鱼、豆腐、禽蛋类的菜品往霍清端面前放。反正那镇国公世子、嘉敏郡主放筷子不吃了。
    嘉敏郡主的丫头看不过眼了。端王殿下是尊贵,但也不能干晾着自家世子、郡主啊。于是厨娘端来的菜盘,丫头接过后放一盘到青棠面前,留三盘放自家世子、郡主还有端王殿下面前。自家郡主不吃可以,但给端王殿下端菜露脸的事,哪里能让个村姑做全了。
    丫头的忠心、回护,嘉敏郡主不是不知晓。可那村姑青棠算是端哥哥的半个‘妻’,她就该对端哥哥好。自己呢,白叫端王一声端哥哥,实际上什么都不是。这主动献菜,她哪里拉得下脸?无奈看着面前满满当当菜盘,她挑了品相最好的一盘示意丫头放到端王面前去。
    唔,又有菜过来。霍清端似乎刚注意到镇国公世子、嘉敏的放筷,温和说一句:“你们也吃。”
    嘉敏郡主点头,眼睛在面前菜盘里再选,又选出一盘品相仅次于刚才的那盘菜,示意丫头再端过去。
    青棠面上柔和看着别个女子对自己的夫君示好,眼角余光关注着霍清端筷子所向,心里的不舒服渐被熨帖至不见。
    嘉敏郡主的脸色却不大好。又过一会儿,镇国公世子开口‘出来也大半日了,我们要回去了’。走吧走吧,青棠很是欢欣鼓舞,霍清端微颔首。
    嘉敏郡主起身,转身之际椅脚绊住裙角,险些踉跄摔倒。猝不及防之下,嘉敏本能伸手去抓能抓出的物件。于是她左手扶住丫头,右手抓上了桌布。结果自然是没摔倒,但桌布的被牵拉却让圆桌上的菜盘‘霹雳乓啷’撞在一起。于是菜叶汤汁竟数撒在仍端坐的霍清端和正欲起身的镇国公世子衣裳上。
    自己的亲妹妹弄的,镇国公世子能说什么,就是有气也不能撒啊!
    被菜叶汤汁浇身的霍清端没生气。比起中衣给青棠裁了作经带用,青棠的经血还弄污他外袍来说,嘉敏不小心造成的意外实在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脱下来换一身不就是了。但是青棠的远远躲开让他很不舒服,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夫妻一体。
    青棠很是无辜的看回去。她都能逃过飞溅的菜汁,霍清端身手明明比她好,却非要沉稳气度不肯动,活该!
    厨娘收拾散乱餐桌,青棠拿了霍清端脱下的衣裳打算浆洗。只看到霍清端扔在炕床上的册子,她忍不住出口说:“那是我嫁妆箱子里的,你别随手就扔,让人看了去多不好。”
    霍清端瞟一眼册子,那么粗陋的画工,还有人会看。想也不想直接回青棠一句:“你怕人看见就把它拿灶房烧了去。”
    拿去灶房烧了,这怎么成?青棠不同意。娘说的洞房太过简单,就是由着夫君摆弄。她只知道两个人要脱衣躺在一起,然后呢?什么也不知道。既然那事不可能去问别人,就只能偷摸着照册子上写画的学,如何能拿去烧了?要知道霍清端是死过妻室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也不会那事,胡乱摆弄之下折腾死了妻室。为了安全计,在那事上她不能糊涂。霍清端做的对,很好;做的不对,她得给他纠正。毕竟好身体是要爱惜而不是拿来折腾的。直愣愣说出来会伤霍清端自尊,青棠想了又想,才婉转说:“我看着学会做了,你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霍清端看着青棠,黑眸涌上怒色。在那事上,他需要青棠的体贴?真想学,直接求他不是更容易,用得着偷摸对着个册子学?!还美其名曰她会做了让他省力气,她是想骑在上掌控他吧!
    怎么又变脸了,她都这么体贴他了?青棠不解,也不愿意面对黑脸的霍清端,抱了衣裳转身出新房门。经过厨间看到厨娘,她快速走进去,对厨娘说‘公子要是烧什么稿纸册子,你千万要拦着。咱们不能因为一次科考失利就灰心丧气不是’。厨娘知不知道霍清端是端王不要紧,厨娘只要知道不能让霍清端随便烧东西就成。
    这夜,青棠的新房没了龙凤红烛摇曳,回归到燃菜籽油灯照明。霍清端没再执卷翻看,那浓重的油烟熏得他头疼。青棠拿了针线笸箩出来想练练小针脚,奈何光线昏暗,她不得不一再往油灯前凑。然后刚缝的两针,头发就被燎了一小簇。伸手摸下发黄的卷曲断发,青棠还没来及得惋惜,霍清端已然开口:“依你这样缝两针烧一卷头发,怕是一件外袍缝制完毕,再见你,那乌溜溜青丝已付诸青灰。”
    青棠哀怨看眼霍清端,他光看见她笨,怎么就不知反醒他自己的没眼色?剪去多余烛花让棉芯烧得旺一些,她不就不用往油灯跟前凑?不往跟前凑又怎么燎得了头发?想她在高老婆婆家的油灯下做针线可是一根发丝都没燎着。只油灯下做针线活,她要是能勤剪烛花的话,也不至于燎着头发。所以燎头发这事上,霍清端和她,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没什么可说的。但就此忍着,若霍清端得寸进尺寻个由头还奚落自己呢?没眼力见儿不可怕,给他明明白白点出帮他找事做就是。递一把剪刀过去,青棠说:“烛花太多了,你剪剪,屋里也能亮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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