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朱祁镇

第55章


不料太子去世,足知天命自有所归。臣窃以为太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质厚重,足使宗庙社稷有所寄托。唯愿陛下以天地一样宽广的胸怀,体现兄弟间的至仁至爱,选择吉日,谨具礼议,恢复皇太子之位。实乃祖宗无边的福气。”
钟同的奏疏递入宫中,景帝看了很不高兴。他命廷臣集体商议此事。宁阳侯陈懋、吏部尚书王直等请求景帝采纳钟同进谏之言。他们知道这样做违逆了皇上的意愿,便事先引咎辞职。
景帝正恼火钟同说太子去世“足知天命自有所归”。这个逆臣简直恶毒至极!难道我的儿子就没有当太子的命?他对陈懋、王直等老臣不敢允其辞职,但心中已对惹事的钟同动了杀机。
过了两天,礼部郎中章纶如约上疏景帝,称:“内官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事权,后宫不可盛声色。孝敬父母,顺从兄长,是百行之本。愿陛下退朝之后,前往朝觐两宫皇太后,修问安视膳之仪。太上皇君临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亲受册封,是太上皇之臣也。太上皇传位陛下,是以天下谦让于您。陛下与太上皇虽殊形体,实同一人。伏读陛下的迎奉还宫诏书云:‘礼唯加而无替,义以卑而奉尊。’希望陛下真诚实现这些诺言,朔望、节旦率群臣朝见太上皇,再请恢复汪皇后的名分,正天下之母仪。还沂王储位,定天下之大本。只有如此,方能和气充盈,灾害消弭。”
景帝读了这份奏疏,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忤逆的章纶真该死!明明皇兄被鞑子俘去,群臣拥戴朕于危难中嗣位。这个逆臣却颠倒黑白,说他将天下谦让于朕。他不仅要求朕朔望朝拜,还要朕恢复朱见深的储位。这个逆臣若非受人指使,怎敢如此肆无忌惮、胆大包天?前天是钟同犯上,今天又冒出个更加恶毒的章纶来,如果不刹住这股妖风,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景帝立即掷下严旨,命令锦衣卫立即逮捕钟同和章纶二人,将他们打入诏狱严加审讯。
当时已近黄昏薄暮,宫门已经关闭,不能再开启。太监们将圣旨从门缝中塞出去,当时锦衣卫立即行动,缇骑四出,将钟同、章纶二人抓捕入狱。景帝派了太监亲自监督锦衣卫校尉严刑拷打,逼他们承认受南宫指使的口供。
钟同、章纶本是文弱书生,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严刑逼供下,虽然浑身流血,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招认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罪名。锦衣卫校尉残忍地对他们施行炮烙之刑,用烧红的烙铁烧烫他们的背脊。二人昏死过去。校尉们正要将他们泼醒继续逼供,恰逢北京地区沙尘暴天气发作,风卷黄沙,伸手不见五指,审讯的人也感到害怕了,不得不停止用刑,将二人关回狱中。
过了一年多,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因母亲去世,赴京关给勘合,在东角门朝见皇上。景帝忽然想起一年前廖庄也曾附和上疏,要景帝朝拜太上皇,优待英宗诸子,现在他居然还敢来要求升迁!一气之下,命令将廖庄廷杖八十,贬到边远的定羌当驿丞。
侍从的太监进谗说:“复立沂王的事完全是钟同、章纶挑起的,他们俩还关在诏狱里。”
一句话提醒了景帝,使他更加恼怒。于是命令用特制的大号廷杖,各打钟同、章纶五百下。
钟同和章纶因是文弱书生,在监狱中又被关了一年多,体质极为虚弱,哪里经受得起巨杖的摧残,钟同当场被打死。章纶侥幸逃过一死,仍然被关在狱中,直到英宗复辟后才重获自由。
钟同、章纶下狱时,有一名年轻进士杨集向于谦上书说:“奸人黄竑上易储奏疏,不过是为免去一死罢了。公等却成就了此事,你们是国家柱石,难道不考虑善后吗?现在钟同、章纶已被逮捕入狱,倘若他们死于杖下,而公等却坐享高官厚禄,如何面对公众的评说啊?”
于谦把杨集的信拿给王文看,王文说:“书生不知忌讳之事。不过此人有胆识,应该提拔他做官。”于是于谦建义朝廷任命杨集为安州知府,算是对他刚直不阿的赏识。
而刑科给事中徐正好谄媚逢迎,他要求面见皇上言事。景帝将他召入宫中,问他有什么事上奏。
徐正说:“沂王朱见深不宜居留在南宫内,应该把他迁往所封之地,以断绝人望。另选亲王之子在宫中养育。”
景帝当即十分惊愕,指着徐正叱骂:“该死!该死!”将其逐出宫门,下令谪放到边远地方去。后又查得徐正逗留在淫妇处,便将他发配铁岭卫充军。
第二十六章 后宫的淫乱与争斗
一 寻花问柳的皇帝
景帝自从怀献太子夭折后,心中悒悒不乐。那杭皇后因为悼念爱子,整天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渐渐地消瘦得不成人样,完全没有了往日中宫皇后的雍容风采。景帝倒也常常来坤宁宫陪她,轻言缓语地安慰她道:“皇后切莫哀伤太过。朕与你都还年轻,好好保养身体,还怕再生不出一个太子来么?”
怎奈杭皇后因为丧子之痛,早已心灰意冷。更兼身体虚弱,就是皇上有心临幸,她也性趣索然,在龙床上勉强承欢,虚应故事而已。有时她还硬着心肠,请皇上移驾到别的妃嫔宫中去过夜。
景帝后宫虽然有许多妃嫔,但她除了杭皇后,没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因此后宫中有些妃子空有妃嫔的名分,皇上一次也没有临幸过。有的虽然曾得景帝偶然宠幸,却并未得到皇帝的特别眷爱。景帝总拿她们与杭皇后相比,觉得这些妃嫔徒有美丽的面容,窈窕的身段,在枕席间偶尔也能给他一些愉悦。但仅此而已,他无法与她们有心灵的交流。春宵一度之后也就忘之脑后,没有一点爱恋的意思。
以致每当值宫的老太监呈上后宫朱册,请皇上翻牌子之时,景帝浏览一遍,并没有特别想垂爱的妃子,只得随便翻一块牌子应付了事。
到了晚上,幸运地得到皇帝垂青的妃子,早已薰香沐浴,打扮得花枝招展,望眼欲穿地在宫中等候皇上到来。可是景帝常常连她们的名字都叫错。待到就寝的时候,妃子们服侍皇上宽衣解带,然后满脸娇羞地扎在他的怀里。面对一丝不挂的美貌妃子,景帝才自然地性趣勃起,搂着她春风一度,然后沉沉睡去。
太监们见皇上的宫闱生活不很得意,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动不动就对他们大发脾气,责罚内侍。大太监王诚、舒良、郝义等聚在一块商量,要带皇上去宫外玩玩,换换环境,看能不能使皇上心情愉快些。他们年纪都很大了,到宫外活动有诸多不便。于是他们议定由郝义的侄儿郝安带景帝出宫。郝安最近与王诚的侄子王敏、舒良的弟弟舒玉、张永的哥哥张琮、王勤的侄子王质一道被景帝赐予世袭锦衣卫职,正思报效皇上。郝安与景帝年岁不相上下,精明能干,由他带皇上出宫,大太监们都很放心。
一天傍晚,郝安领着景帝悄悄溜出宫门。他们先到郝义府中乔装打扮一番。景帝装扮成一个青年富商的样子,跟随郝安溜溜达达地来到繁华的街市上。这时华灯初上,街市上热闹非凡。特别是那些富丽堂皇的勾栏妓院,外面一色挂着××楼的红灯笼。许多浓妆艳抹的妓女站在门前招揽客人。她们一个个搔首弄姿,有的甚至撩起胸衣,露出雪白的奶子,嗲声嗲气地引诱过路的客人:“客官,过来玩玩吧,包您满意啊!”
景帝正惊得目瞪口呆,郝安附耳低声说道:“皇上不要理这些骚货,臣带您去一个好地方。”
于是他们俩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处幽静的湖边。这里千顷碧波荡漾,景色十分优美。沿湖停着大大小小的画舫,每条画舫上都挂有灯笼。郝安告诉景帝,这些画舫都是水上烟花,其中很有几个绝色的美人,引得京城的王孙公子富商巨贾络绎不绝地前来千金买笑,落魄销魂。
湖上的画舫都是以姓氏做标帜,其中比较有名的,要算贾家舫和吴家舫,舫上的姑娘多来自江南,会唱江南小调。还有一艘成家舫,舫既大,上下两层,姑娘又多,个个明眸皓齿,冰肌玉肤。那舫中的鸨母姓成,人家都称她成妈妈。她在年轻时,曾做过皇宫里的保姆。她还吹嘘曾做过某皇子的乳母。所以她借着这个名头,在江湖上操那神女生涯,很有些势力。凡到她舫上去玩的,多半是官家子弟,公侯后裔。若是一般的市贾商人,任你怎样花钱,她还大咧咧地瞧你不起。俗话说世上最势利的人是老鸨,真是一点不假。
成家舫新来了一位叫李惜儿的姑娘,也不知道成妈妈是从哪里物色来的。李惜儿生得桃腮杏脸,容颜似玉,杨柳纤腰,临风翩翩,真像凌波仙子一般。那些常来光临画舫的客人,闻得惜儿的盛名,都想吃天鹅肉,好似穿花浪蝶,纷纷来到成家舫想求一亲芳泽。
可那李惜儿性情颇为孤傲,对于庸人俗客一律拒绝不见。必是风雅的文人才肯接待。但见面之后,有的外貌不扬,有的话不投机,惜儿便不管他是什么人,竟然下令逐客。可怜一班王孙纨绔,平日里只恃着有钱,哪里研习过诗词歌赋?因此屡遭惜儿的白眼。这样一来,竟把李惜儿当作禁脔看待,想尝禁脔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越是尝她不到,李惜儿的芳名也就越来越噪响了。
景帝跟在郝安后面上了成家舫。他俩衣着光鲜,气宇轩昂,成妈妈不敢怠慢,亲自出面接待。
郝安是这里的常客,他向成妈妈介绍道:“这位祁大人是南京的贵客,久慕李惜儿的芳名,今日特来拜访。”说着,随手从袖筒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老鸨一见那银票上的数目,眼睛马上直了:二千两!
老鸨见钱眼开,只是她担心李惜儿性情孤傲,看不上这位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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