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朱祁镇

第59章


万一与皇城卫队动起手来,那是他们赖以制胜的主力。
四更时分,长安门外人影憧憧,张果然率领黑压压大群兵丁前来。虽是深夜,京城百姓均感到惊愕非常,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调来这么多士兵?石亨立刻打开了长安门,将张的大队人马陆续放入,然后将长安门重新反锁,以防外面有人进来。
徐有贞向石亨要过城门钥匙,石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徐有贞一挥手,将城门钥匙“当”的一声扔进了旁边的水沟里。他要用这种行动告诉大家,此举有进无退,如果不成功,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宫门。
眼见没有了退路,徐有贞带领百数十号人向南宫进发。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变得幽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前面的道路一片黑暗。石亨、张等人慌了神,感到大事不妙,非常惶恐不安。莫非是他们的叛逆行动遭到了天谴?队伍行动的脚步迟疑了。
张怯生生地问徐有贞:“事情果能成功吗?”
徐有贞鄙视这班贪生怕死的武夫,他不能听任这种怯懦的情绪漫延。他走到张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怕什么?一定能成功!”
于是众人在徐有贞带领下,继续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不久就到达了南宫的延安门前。只见宫门紧闭,石亨等前去叩门,里面也没人答应。于是他们命士兵们抬来事先准备的巨木,几十个人一齐呐喊着用力撞门。
撞了很久,门没有撞开,倒把旁边的宫墙震坍了一个大洞。众人于是从破洞中一拥而入。
太上皇祁镇心中有事,这时还在灯下看书,见一伙人蜂拥而至,到了面前,尽皆俯伏叩头。他事先得到通知,心中自然有数,便问:“你们莫非是来请我复位的么?这事须要审慎啊。”
徐有贞豁出来了,领着众人齐声奏道:“臣等众心一致,请陛下速即登舆。”他随即呼唤士兵把事先准备的舆轿抬过来,请太上皇坐上去。士兵们仓促间竟抬不起来,徐有贞等一起上前,众人齐心挽着肩舆把太上皇抬出了南宫。
这时天上突然乌云散尽,一轮皎洁的月亮又露出来了。这天正是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夜空中月朗风清。太上皇祁镇坐在轿中心情放松了些,便一一询问徐有贞等人的官职姓名。
“臣左副都御史徐有贞。”
“臣武清侯京营总兵石亨。”
“臣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张。”
“臣右都御史兼鸿胪寺卿杨善。”
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将军王骥在破墙入宫时被挤得跌伤了左臂,不得不在儿孙们的扶持下回府去了。大太监曹吉祥则在宫中准备接应,没有来南宫。
一行人拥着太上后的舆轿来到东华门。这时上朝的官员已经进完,宫门紧闭。徐有贞等人顿时傻眼了,他们计划不周,没有料到东华门的守卫不肯开门。这里又不是偏僻的南宫,可以破墙而入。他们一时束手无策,打也不是,闹也不是。怎么办?这里是宫禁重地,一旦卡在这里,一到天亮就糟了!
就在这时,太上皇祁镇从舆轿中伸出头来大喊道:“我是太上皇,有事入宫,快开门!”
那守门官走上前来一看,果然是太上皇。他猛然一怔,自己并没有接到不许太上皇入宫的命令,阻挡御驾有欺君之罪。于是一迟疑就把宫门打开,放他们抬着太上皇蜂拥而入。
徐有贞等拥着太上皇直趋奉天殿,打算在那里奉迎太上皇登基。殿前值侍的武士见乱哄哄地来了一群人,急忙挥动金瓜来打徐有贞等人。又是被太上皇出面喝止。于是众人拥至殿内,将放在殿侧的宝座推到殿中央,请太上皇坐上去,徐有贞、石亨、张诸臣一一跪拜见驾。一时鸣钟擂鼓,殿门大开。
此时文武百官已经到达午门外的朝房,待漏禁中,等待景帝上早朝。忽然听见后面的奉天殿有喧闹声,大家殊为诧异,不知出了什么事。后来又听到钟鼓齐鸣,朝臣们纷纷走出来,面面相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皇上驾崩了?
正在迟疑间,忽见奉天殿丹陛前站着一名官员大声宣告:“太上皇复位了,宣众官进谒!”
百官闻言益发惊骇,也不知因何缘故太上皇突然复位?是皇上病重让位于太上皇,还是别的缘故?只因事情突然发生,群臣没有别的选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没有人敢说话。彼此匆匆整顿衣冠,排班登殿,望着穿着黄袍坐在御座上的太上皇,心怀忐忑不安地跪伏在地。
太上皇见百官齐集,镇定地宣布道:“景泰皇帝病重,群臣迎朕复位。众位爱卿仍然各安其职,用心办事,共享太平!”
百官参差不齐地三呼:“万岁!”就连于谦、王直等也都在略为迟疑之后,跟着大家拜伏在地。
这边太上皇重新登上皇位之时,乾清宫西暖阁内,景帝正抱病起床,由内侍们服侍梳洗完毕,准备去上早朝。突然听到“当当当”“咚咚咚”的撞钟擂鼓声。景帝神经脆弱,差一点儿惊吓倒地。他的脸色骤然惨白,忙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于谦不成?”
他话里的意思是:是不是于谦谋反篡位了?皇上突然这么一问,内侍们惊愕不已,不晓得如何回答是好。
谁都知道于谦是景帝最为倚重的大臣,为什么皇上在病入膏肓时,竟然产生这样的猜忌?帝王心术,真是神鬼莫测啊!
过了片刻,前去打听消息的宦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景帝:“启禀皇上,是……是太上皇复位了!”
景帝呆若木鸡地和衣倒在御榻上,神经质地连声说:“好,好,好。”然后背转身,气喘吁吁地面朝床壁睡下,眼睑中闪现出几颗泪珠。
第二十八章 千古奇冤,于谦之死
一 于谦、王文被杀
在英宗朱祁镇重新登上皇位的同时,张带领的军马控制了外朝各处要害。英宗虽然宣布百官各守原职,那只是暂时安定人心的套话。实际上这时官员们都被圈禁在朝房内,谁也不能离开一步。而曹吉祥也乘势控制了皇宫内部,景帝的亲信太监兴安、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都被他看管起来了。
这时,在奉天殿的偏殿中,徐有贞正召集陈循等人紧张地草拟太上皇复位的诏书。陈循是景泰朝的内阁首辅,此刻自然心怀忐忑,想依靠他与徐有贞的关系改换门庭,投靠新主。于是他拼命搜索枯肠为太上皇复位歌功颂德,以图摆脱自己的窘境。而一些六科十三道的言官,又开始在新主子的授意下,草拟奏章举劾那些他们想要报复打击的人。一场惊心动魄的报复与清算的阴谋在悄悄地进行。
到了中午,大殿前的钟声响起,太上皇英宗再次登殿,举行正式的即位典礼。文武百官跪拜三呼“万岁”后,徐有贞宣读登基诏书。大意为:“土木一役,乘舆被遮。皇太后颁懿旨建立皇储,并定郕王监国。不意监国挟私,遽攘神器,易皇储,立己子。皇天不佑,嗣子先亡,殃及己身,遂致沉疴。朕受臣民爱戴,再行践祚。咨尔臣工,各协心力。”云云。
诏书下令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正常的朝代更迭,都是定次年为新朝元年,以示对故皇帝的尊重。英宗等不及了,他也没有必要尊重被推翻的弟弟,他窃据天下七年已经够了。
这还是不足挂齿的小事。随后英宗下了第二道谕旨,令锦衣卫即于班中逮捕兵部尚书于谦和内阁大学士王文。随后内阁学士陈循、萧镃、商辂,刑部尚书俞士悦,工部尚书江渊,都督范广以及景帝的亲信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都被打入诏狱。可怜陈循刚才还在帮徐有贞草拟即位诏书,心存侥幸冀图取媚新主,竟也难逃被捕的厄运,殊为可悲可叹!
“夺门之变”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政变。政变胜利的一方登上权力的顶峰,必然以失败的一方丧失权力甚至丢掉头颅为代价。太上皇英宗口头上让文武百官各安其职,实际上他要把景帝信任的政治班底连根拔掉。而政变的参与者徐有贞、石亨等人也只有把原来的权臣清除掉,自己才能取而代之掌握朝廷的权柄。
景泰朝最有权力的大臣是太子太傅、兵部尚书于谦,徐有贞、石亨他们首先就要扳倒这棵大树,而且他俩都对于谦存有个人恩怨。
于谦为官清廉,作风正派,战功彪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石亨和徐有贞加在于谦头上的罪名是与王文合谋迎立外藩,犯有谋逆罪。在徐有贞、石亨等的授意下,六科给事中上书弹劾:“王文、于谦内结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外联陈循、江渊、萧镃、商辂等朋奸恶党,逢迎景泰,易立储君,废黜汪后。卖权鬻爵,弄法舞文。乃者景泰不豫,而文、谦、良等包藏祸心,阴存异图,欲召外藩入继大统。事虽传闻,情实显著。且王文党古镛、丁澄,于谦党项文曜、蒋琳及俞士悦、王伟辈,皆奸邪谄佞,国之大憝。乞将谦、文等明正典刑,循等诛其一二,余悉屏之远方,以为不臣之戒!”
英宗命三法司会审此案。左都御史萧维桢想逢迎徐有贞、石亨,给于谦和王文定的罪名是“迎立外藩襄王世子为帝,意图谋逆”。
在审讯中王文抗辩道:“按照祖宗成法,召亲王必须有金牌信符,派遣使者必须有兵部发的马牌。这些只要到内府和兵部都可查验,岂能凭空诬陷?”
于谦惨笑道:“石亨等人欲报私仇,想叫我等速死,辩有何益?”
左都御史萧维桢道:“于公可谓明白人。事出朝廷,承也是死,不承也是死。”
张在一旁怒目而视,叱道:“此辈自己犯了罪,为何说是事出朝廷?”
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也乘机表演一番,刑科给事中尹昱捋袖奋拳上前要打于谦和王文,称:“此二奸臣正好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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