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朱祁镇

第73章


遂决定铤而走险,加快了谋反叛乱的步伐。
二 刀光剑影的叛乱
天顺五年六月中旬,孛来又在边境兴风作浪,频频进犯。朝廷决定派遣怀宁伯孙镗率京军前往陕西征讨,由兵部尚书马昂总督军务。决定七月二日早朝举行陛辞,然后率军出征。
曹吉祥、曹钦父子此时正在做叛乱的准备,让同党掌钦天监的太常寺少卿汤序选择举行叛乱的日期。就在前一天,东方有黑气出现,一会儿就遮蔽天空。汤序夜观星象,选定七月初二拂晓举事。因为此时正是西征将士出发之时,趁这时调动军队不会被发现。另外马昂、孙镗等出征将帅要朝觐皇上陛辞。趁朝门开启之机,曹钦拥兵由外面杀进来,曹吉祥以禁兵为内应。内外夹击,先杀死马昂、孙镗,使朝廷组织不起讨叛的兵力。然后囚禁英宗,夺取帝位。
计谋确定以后,那天晚上,曹钦在“翊武楼”召集他蓄养的鞑官们夜饮待命。他对鞑官们毫不隐瞒,详细地交代他们叛乱计划。要他们此刻吃饱喝足,只待天亮执镫上马,带领士卒冲进宫中,控制住上朝的百官,废黜皇帝,一举夺取天下!到那时他们都是开国功臣,封侯拜爵,好不荣耀!荣华富贵也随之而来,金钱美女应有尽有。这些鞑官几杯黄酒下肚,满脑子想的全是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哪里顾得到有什么血光之灾在等着他们。
酒过三巡,鞑官们豪性大发,拍打着桌椅唱起豪放的蒙古歌谣。有一个名叫完者秃亮的鞑官打着饱嗝离席,上茅房小解。外面的冷风迎面吹来,他猛地一激灵,酒醒了大半。一想起刚才席间计议的谋反之事,如同儿戏一般。万一不成,肯定是灭族的罪,富贵还未到手,人已做了刀下鬼!
他越想越怕,小解之后侧耳听听酒席上的同僚们还在吆五喝六的闹腾,便悄悄地逃席而去。
曹钦的府第就在东长安门外,离官员们待漏上朝的地方不远。完者秃亮跌跌撞撞地摸着黑跑到朝房里,正巧恭顺侯吴瑾在朝房值班。他们同是蒙古人,完者秃亮上气不接下气地用蒙古语将曹钦谋反的事告诉了吴瑾。吴瑾大惊失色,连忙去找留宿在朝房的怀宁伯孙镗。孙镗因为天亮就要率领西征军出发,第一次统率大军,他怕误事就留宿在朝房里。
当时宫门紧闭,孙镗、吴瑾二人要将曹钦谋反的紧急情报禀报皇上,只能写字条从宫门里塞进去告变。他们两人都是武臣,不擅写作,于是就在字条上写了“曹钦反!曹钦反!”六个大字,还在宫门外大声喊叫,让值守的侍卫把字条马上呈递给皇上。
英宗在宫中得到奏闻,立即派了几名侍卫去传唤曹吉祥。曹吉祥心里有鬼,战战兢兢地来到英宗面前:“陛下唤臣有什么事?”英宗将孙镗、吴瑾写的字条掷给他,喝道:“给朕把逆贼拿下!”曹吉祥待拔脚要逃,早被侍卫们按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捆缚起来。
英宗随即敕令皇宫各门严密防范,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得开启。又传旨出宫,令五城兵马司巡视京城九门,不得开启城门,防止叛贼外逃。又敕令兵部尚书马昂、征西总兵官孙镗率征西军、会昌侯孙继宗率京营军紧急敉平叛乱。
三更过后,百官陆续来到朝房待漏,等候早朝。这边曹钦准备开始行动,一清点人数,发现少了鞑官完者秃亮。他知道事情可能败露,气急败坏地慌忙聚集人马,骤然举事。
曹钦、曹铎、曹睿、曹铉兄弟跨上马,领着鞑官们先驰向锦衣卫指挥逯杲家。逯杲本是曹吉祥所荐,后来为英宗效命伺察曹家阴私最为得力,曹钦对他恨之入骨。恰逢逯杲刚从家里出来,由一家人打着灯笼引路前往朝房待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曹吉祥冲上去大刀一挥,将逯杲杀死。割下他的首级,又令部下将其碎尸万段。
曹钦杀了逯杲,领兵直奔西朝房。恰遇都御史寇深前来上朝。因恨寇深主持十三道御史弹劾自己,曹钦杀红了眼,手起刀落将寇深从肩上往下劈成两半,鲜血溅满朝房前的街道。
这时曹钦因为阴谋败露,由恐惧而疯狂,只图杀人泄愤。他杀了寇深后,又到东朝房去找内阁大学士李贤。李贤这时已经到达朝房,听见外面马蹄声嘈杂,人声鼎沸,以为是西征将士集合。他刚走到朝房外来探听情况,忽然看见许多甲士挥舞刀枪向他奔来。他惊骇异常,正待进屋躲避锋芒,有一个鞑官挥刀向他砍来。他一闪身,被刀锋划伤了左臂,鲜血直流。
这时曹钦拍马赶到,他喝退那名鞑官,握着李贤的手说:“别怕,别怕!我们父子迎驾复位,反被逯杲这厮谗害。”他把逯杲血淋淋的人头提着在李贤面前一晃,道:“实在是此人激变,不得已啊!”
李贤被吓得不轻,见曹钦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逯杲生事害人,谁不恨他?曹公既已除害,就可以请命皇上了。”
曹钦此时已经神经紊乱,他提着刀威胁道:“你现在就给我写题本给皇上。”李贤无奈地推说此处没有纸笔。于是曹钦挟持李贤到东朝房,见吏部尚书王翱坐在那里。曹钦这时精神已经崩溃,满眼血丝,逢人就要打要杀。李贤怕王翱吃亏,连忙拦住道:“昭武伯不要这般莽撞,我与王公联衔入奏保你,如何?”
曹钦大喜。于是李贤借王翱案上的纸笔,故意龙飞凤舞,模棱两可地写了几句。曹钦肚里没多少墨水,根本看不懂他写了什么,便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拿了奏本,跑到长安左门,想从门缝中塞进去。这时门内已有人防备,连门缝都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塞进去。
曹钦一见急了,便命家将纵火焚门。里面守门的军士拆了御河边的石条,将宫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一时根本烧不进去。曹钦急红了眼,命军士在外面大声呼噪,并四处寻找东西撞门。他在这边急着攻门,李贤等人趁机溜走,众朝臣跑得干干净净。
怀宁伯孙镗本来是准备早朝陛辞后就领兵出发西征,逢此变故自然要先平定叛乱。但这时他没有会合监军的兵部尚书马昂,还无法调兵。便就近跑到太平侯张瑾家里。张瑾是张之子,他家中藏有甲兵。但张瑾胆小怕事,听说是曹钦造反叛乱,不敢出去。
孙镗又连忙跑回家中,叫两个儿子孙辅和孙去宣武街军营中召集西征将士。孙镗虽是武将,但颇有心计。如说是有人叛乱,带兵将官惊悚,必不敢擅自出动。他让两个儿子到营房中大声喊叫:“刑部囚犯越狱造反了,抓获贼人者重赏!”
囚犯越狱自然人人敢抓,于是一会儿即召集到近两千名将士。孙镗登高一呼道:“我是西征总兵官孙镗。大家看见西长安门上的火光吗?那是逆贼曹钦反叛朝廷了。叛党只有几百人,杀贼者有重赏!”
士兵们自然听从总兵官的召唤,平叛立了功西征途中必能升职获赏。于是孙镗从营中挑选了一匹战马骑着,率领西征士兵前去平定叛乱。
工部尚书赵荣在上朝途中闻知曹钦叛乱,立刻回家披甲跃马,在大街上高呼:“曹贼叛逆,能杀贼者跟我来!”居然也陆续召集到数百人。
这时候,天边出现鱼肚白,渐渐大亮。恭顺侯吴瑾带领五六名家将出来观察战况,恰好与曹钦的人马迎面相遇。曹钦指挥鞑官围攻上去。吴瑾此时未带弓箭,寡不敌众,终于死在同族的鞑官刀下。
曹钦转攻东安门,见东安门紧闭无法攻开,便纵火焚烧。眼看宫门被烧坏,宫内守卫者索性堆集大量柴薪,把那里烧成了一片火海,使叛军也没法进来。孙镗见这边火光冲天,率军赶过来。这时曹钦叛党人数已居劣势,只得向东华门退去。
孙镗率领西征将士追击。曹睿领军掩护曹钦撤退,他与孙镗自早晨战至中午,因为人数劣势渐渐不支,终被孙镗一刀砍于马下。
曹钦退守东大市街,与孙镗军相持到晚饭时分。曹铉率领鞑官百余骑殊死冲锋,孙镗命士兵发神臂弓,霎时间箭如飞蝗,曹铉被射死。孙镗次子孙乘势奋勇向前,一刀砍伤曹钦的左臂。因为曹钦身边人多,孙反被围困不得脱身,力战而死。
天色渐晚,曹钦的党羽渐渐有人散去。曹钦见事已无望,企图从朝阳门逃往城外。但是城门紧闭,门上守军射箭力拒。他不得已转攻东直门和安定门,城门尽皆关闭。曹钦又不得已只得率领残部回到家里,准备作困兽斗。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天气突然发生变化,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孙镗率军围住曹钦的府第。此时马昂奉英宗敕令率大队西征军来到,会昌侯孙继宗也得到皇上敕令率领京营人马前来增援。霎时间东长安街挤得水泄不通,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士兵们举起千百个火把,将周围的街道民居照得通明。
曹钦逃入府中,仍然困兽犹斗。那班鞑官们此刻已经不想升官发财了,只看如何能保命。他们躲在府中的阴暗角落里,频频向外射箭,射伤了许多士兵。
孙镗见战况胶着,心想不悬重赏恐怕一时难以攻进去。于是下令道:“凡是攻入曹贼府内,得到曹家的财产,即归己有!”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们一阵呼啸,奋勇杀进曹宅。那班鞑官们倒还英勇,挥舞着蒙古弯刀殊死抵抗。毕竟官军势众,蜂拥而上,一阵砍瓜切菜般将他们尽皆杀死。受了伤的曹钦没处躲藏,只得跳入井中自溺身亡。
因为事先有赏格,曹家的财物被抢劫一空,屋宇被夷为平地。曹家的男女老幼尽皆被杀死,反正谋反叛逆是灭门之罪,省得法司去执刑。
三天后,曹吉祥被凌迟处死,曹钦、曹铎、曹睿、曹铉的尸体也一样寸磔示众。曹家的黑军师冯益和汤序、陈守忠、于顺等党羽斩首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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