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朱祁镇

第76章


英宗果然起了疑心,又派人调查,半年后弄清了真相,才下诏召陆瑜为刑部尚书。
第三十七章 袁彬与门达
一 “任你惩治,但以活袁彬还我。”
英宗复辟后,顾念身陷漠北的时候,袁彬与自己患难与共、情同手足。他为了保护自己还差点让叛阉喜宁在芦苇荡里活剥了。这样的忠臣他当然要重用。袁彬从一个锦衣试百户擢升为都指挥使,与都指挥佥事王喜同掌锦衣卫事。锦衣卫是皇上的心腹和爪牙,英宗当然要托付给信得过的人来掌管。
当时石亨、曹吉祥专擅朝政,气焰极其嚣张。英宗秘密召见袁彬,把自己心中的忧虑告诉他,让他派遣锦衣卫校尉监视石亨等人的行动。
可是,当时袁彬脸都吓白了,连连摇头说:“皇上,您让臣干什么都可以,就是石大人臣招惹他不起。”
英宗深知袁彬是那种讲义气,却胸无谋略的人。也就只得由他去,另找逯杲、门达之流充当自己的眼线和走狗。
袁彬凭着自己与皇上的特殊关系,一门心思贪图享受玩乐,整日与一伙奉承他的人飞鹰走狗、酗酒寻花。他三十五岁娶妻以后,一连讨了几房小妾。一旦沉迷于女色,锦衣卫的公事他就因循苟且,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地应付差事。
天顺三年,宫中有权势的太监夏时找到王喜和袁彬,要他们派百户季福去江西为他侦事。他们不敢得罪夏公公,连忙照办。此事被英宗知道了,季福是英宗乳母的丈夫,派他去给太监办私事,岂不有辱皇上!
英宗为这事大发雷霆,责问是谁派遣季福去江西的?王喜和袁彬知道闯了祸,只得向皇上请罪,并推托说是季福自己要求去的。英宗不信,命都察院审问季福。都察院查清了实情,奏请追究太监夏时与袁彬、王喜二人的责任。
英宗赦免了夏时,罚王喜和袁彬“赎徒还职”(交纳罚金赎还原职)。还放出狠话说:“今后凡内外官徇私嘱擅自派人外出者,必杀无赦!”
后来,因为锦衣卫发生了囚犯越狱的事件,王喜被解除职务。袁彬仍然留任,与门达共同掌管锦衣卫事。门达名义上是袁彬的下属,但他兼镇抚司(即诏狱)理刑,派遣校尉四处侦事,深得皇上信任。袁彬懒散惯了,乐得不管事,所以权柄渐渐地都落到了门达手里。
袁彬第二房小妾王氏的父亲王钦,原是地方上的一个无赖。他把女儿嫁给袁彬后,也谋得一个锦衣卫带俸千户的职位。仗着女婿是皇上生死之交的红人,王钦到处招摇撞骗,诈取别人的财产钱物。
此事被门达知道了,他不动声色地派遣校尉仔细察访被王钦诈骗钱财的苦主,搜索人证物证。并且趁袁彬与一伙狐朋狗友去外地游嬉玩乐时,把王钦抓来审讯,一一定案,然后奏闻皇上。
英宗皇帝当时立意要严肃法纪,立即下令撤销王钦的带俸千户职务,将他发配铁岭充军。因为案情牵涉袁彬,他也得了一个赎徒还职的处分。
门达一心要扳倒袁彬,独揽锦衣卫的大权。当时恰好有一个叫赵安的军士,原来是袁彬手下的锦衣卫力士。赵安因为犯了罪被谪发铁岭充军,后来遇到大赦放回京师。袁彬顾念旧情,利用自己的关系将赵安安插在府军前卫效力。这个赵安却不安分,不久又犯了罪,落到了门达手里。
门达使用刑讯逼供,迫使赵安承认他能混进府军前卫当差,是倚仗袁彬的关系请托得来的。门达将此事奏报皇上。还诬奏袁彬曾经接受石亨、曹钦的宴请和贿赂;用工部营造局的木料建造私宅,并向督工的内官索要砖瓦石料,府第逾制胜似王侯。还有袁彬看中一徐姓民户的十六岁女儿,欲娶为第四房小妾。姓徐的不愿意,袁彬百般威胁利诱,终于将徐女弄到手。
门达将袁彬的这些犯罪事实和证据清楚地摆在英宗皇帝面前,启奏道:“陛下欲行法治,袁指挥身为锦衣卫主事官,不能以身作则,何能正人?臣身为下僚,深感惶惑。若不得治,臣请与袁指挥一并去职。”
英宗被门达逼迫,不得不处理袁彬。他说:“袁彬背负朕了!任你惩治。而故人罪不足死,但以一个活袁彬还我。”
门达得到了皇上的旨意,于是逮捕袁彬对他进行审讯。袁彬开始并不服罪,后既知是皇上的旨意,也就没有办法抗拒。况且门达准备得十分充足,所有罪行人证物证俱在,袁彬终于一一认罪。这时,他心中唯一的寄望是皇上能够顾念旧情,法外开恩赦免自己。
门达也深知,袁彬纵然认罪,最后也会得到皇上的赦免,调任别的闲职。这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己从此能独揽锦衣卫的大权,不受他人管辖和掣肘。
袁彬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有一名军匠余丁、漆工杨埙,平时受过他很多恩惠。袁彬还帮杨埙娶了媳妇,建立了小家庭。现在突然见恩人遭难,被关进了诏狱,杨埙非常着急。他知道袁彬是遭到门达的陷害,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匠,有什么能力拯救恩人呢?
有人告诉杨埙,朝廷在长安门外设有一面登闻鼓,百姓有大冤或机密重情可以去击鼓鸣冤。值班的官员会上报皇上,派人审查平冤。杨埙救恩人心切,也顾不了许多,决定冒险独闯宫阙,击鼓鸣冤。他托人写了一张状纸,说:“昔日皇上圣驾陷于北庭,袁彬以一校尉只身保护圣躬,备尝艰苦。今猝遭奸人陷害,付之刑狱,小人诚所不解。此举何以慰忠臣赤子之心?纵使袁彬有罪,乞赐御前录审,俾死无遗憾。”
一个阴沉沉的早晨,杨埙来到长安右门外,看到玉阶上果然悬着一面金漆大鼓,旁边有两个卫士看守。他不管不顾地闯上玉阶,抢过旁边的鼓槌,“咚咚咚”地一连猛击登闻鼓,口中高喊着:“冤枉!”
那两名卫士立刻将杨埙抓住,送到值班的给事中那里。杨埙从口袋里掏出诉冤状纸呈上。给事中不敢怠慢,随即带着状纸上殿呈给英宗皇帝御览。
英宗看过诉状,听说击鼓诉冤的是一个军匠,状纸显然是别人代他写的。此时,他对袁彬倚仗过去的功劳胡作非为很是不满,特别是袁彬竟敢收受石亨、曹钦的贿赂,为虎作伥,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还敢唆使军匠前来击鼓鸣冤,难道把朕当成了陷害忠良的昏君?
英宗一气之下,命令将杨埙一并捕入诏狱审讯。门达对这个敢于击登闻鼓告御状的军匠没存一点客气,命令手下用大号廷杖打他,逼他招出指使他击鼓鸣冤的人。因为内阁学士李贤屡屡谏奏锦衣卫校尉的不是,门达忌恨李贤,在拷打时逼迫杨埙招认是李贤为他写的状纸。
杨埙被门达残酷的拷打弄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心中暗想:自己一介军匠,若被打死在狱中,犹如草芥一般,没人管也没人问。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恩人受的冤却无法昭雪。他便顺着门达的意思撒谎说:“小人是一个贱工,若不是李学士替小人写状纸,哪能写出这样的诉状?”
门达见终于撬开了杨埙的口,便命令停止行刑,好言诱劝,希望在杨埙口中挖出更多不利于李贤的材料。
杨埙却说:“小人在这里招供,没有人证见,有人会说是门指挥逼供所致,不如请法司多官会审,小人对着大家供认,李学士便没法逃脱罪责了。”
门达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喜。下令烧热水给杨埙洗澡沐浴,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还让他美美地吃了一顿酒肉。
门达拿着杨埙的供词去奏报皇上,说:“李贤身为大臣,居然唆使军匠击登闻鼓为袁彬脱罪,难道不畏惧朝廷的法度?如果他们不相信臣,请皇上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公开会审袁彬、杨埙。”
于是英宗下令三法司在午门外会审,并派大太监裴当监审。门达请求传李贤到庭,裴当拒绝说:“大臣不可辱。这不过是区区小事。”
第二天,审讯在午门外进行。按照惯例,大太监裴当坐在黄伞盖下监审,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官主审。杨埙被带上来了。他一出庭就大呼冤枉,并从怀中掏出一块熟肉作证说:“门指挥给小人吃美酒佳肴,要小人招认是李学士指使小人告状。李学士是大贵人,小人从没见过,也不知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小人命中注定要死,为什么要冤枉别人?请诸位大人明察。”
杨埙当着三法司说出的这番话,被一一记录在案。门达极为沮丧,低头无语。袁彬也趁机揭发门达受贿的情事。然而,众官员知道门达受宠于皇上,袁彬对自己所犯的罪也无法抵赖。经过商议,三法司判处袁彬赎徒还职,杨埙斩首。
袁彬感念杨埙为自己冒死申冤,当然不能让他冤枉送命。他紧急入宫求见皇上,愿意用自己的官职替杨埙赎命。
英宗趁这个机会好好地训斥了袁彬一顿。知道他与门达已经势同水火,无法共事,便将他调往南京锦衣卫,带俸闲住。杨埙撤销死刑,改为禁锢在刑部狱中。
门达终于挤走了袁彬,独掌锦衣卫大权。不久英宗皇帝重病,门达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未雨绸缪。他预料太子朱见深继位后必然重用东宫典玺丞王纶,便预先亲近结纳他。
王纶是侍读学士钱溥的学生,经常来拜会钱溥。钱溥与内阁学士陈文比邻而居,平时王纶来拜会钱溥时,钱溥必召陈文一同饮酒,联络感情。英宗病危,王纶到钱溥家秘商政事。这次他们没有邀请陈文一起吃饭,陈文感到奇怪。便暗中窥听他们到底谈些什么。只听得王纶说:“皇上病危,东宫却纳妃,怎么办?”钱溥说:“当奉遗诏行事。”此后两人谈话声音渐低,陈文细心谛听,居然听到他们密议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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