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侠

在这半年以来，他由最初不知道吸取谁的负能量，到现在已熟习了任务，很快就能决定谁的危险性最大。尤其每次拯救弱小后，高智信的自我感觉都会特别良好，他已不会再究问“为何选中我”这种问题了。
    现在，高智信行动时，身体虽然仍会发出高温，但除了偶然感到负能量在体内游走外，胸口疼痛已被他控制下来。至于行动后的恐布外表及鳞甲，也会在数小时内慢慢变回完好。
    但这晚成功打击走私集团，还在行动中救了孟雷后，高智信回家，在镜中端详着自己，只见脸上和身上的鳞甲、斑纹，半溃烂的肉，并未适时褪去。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长期变化。他的俊俏外貌似乎在一点一滴地逐步衰退，脸上和身体的皮肤变硬变绷紧，手腕上的斑纹凹凸不平，骤眼看来似是曾被轻微烧伤般。
    难道已回不去了吗？高智信目光呆滞，双脚一软，颓然跪在地上。“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这问题，再一次袭上脑际，而且萦绕难去。
    他拨了个电话给胖子。这个时候，他需要听一些废话。
    凌晨时分，胖子那边却几乎立即便接通了。
    “我知道很晚了，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高智信无力地道。
    胖子哈哈笑，并没有听出高智信声音中的虚弱：“怎么了？真的想我啊？放心吧，我这边很热闹，还要好一段时间我才会回家睡觉。”
    高智信的确听到那边人声鼎沸，不禁好奇问：“你那边在干什么？”
    胖子道：“还在说？给你找工作机会啊！你那出戏押后了，给你找到张导的新片，你又嫌角色小人工低，你说，这几个月下来你靠什么吃的？”
    高智信沉默了。除接了一些短期推广拍摄，高智信其实是靠自己的储蓄和胖子的接济过活，钟馗，说穿了就是一份义工，要说报酬，可能就是令高智信感觉非常良好。这一直以来胖子的接济，他的确心存感激。
    “还不是吗？坐吃山空啊，哈哈，我说自己。所以我要来这个点石成金土地发展计划发布会。”胖子在那边说个不完。
    “什么？什么发布会？”高智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问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参加这种发布会。不过看到满桌食物，和里面也有招聘广告，我便可说服别人，包括你，接受我在这里的理由。哈哈哈！”
    “我其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论如何，我帮我们俩都报了名。土地发展计划的推广部，可能稍后会联络你喔。”胖子根本也无意向高智信多解释，反正到时电话打来了，他自然会明白。胖子的声音转模糊，高智信听得出该是他一面说，一面把什么食物塞进口里。
    果然，胖子向着远处呼唤的声音传来了，对象不是他：“服务员，这个可以再来一盘吗？另外我还想要一点辣酱，对，越辣越呛就越好！”
    高智信忍俊不及，这就是他需要听到的废话了。
    他还想要多听一点胖子的声音，可惜好景不常，胖子很快主动挂线：“不和你说了，我要忙了。”
    高智信心想，胖子你还可以忙什么？不过忙着吃而已。不过，他也的确不太好意思阻挡胖子行那人生大事。古人不是这么说过吗？－－“食，色，性也。”
    胖子挂了线，高智信没有想到，他身旁还坐着童靖。
    会场到处有射日会的标志，并且竖起“点石成金，建设地下王国”的金属黑和银白色电子标语。虽已届夜深，但场内仍人山人海，记者云集。
    大堂中间有一个偌大的虚拟立体模型，竟是未来G市的地下城规划。不是黑眼人今天居住的地下城，而是将来，等黑眼人被清理掉之后，上等人可以移居的豪华都会。点石成金计划中展示的，是一个黑白两色的虚拟立体模型，街道规划方方正正，楼房同样建至地下城的顶部，与现时黑眼人层层叠叠建成，像是要托着地下城天花的感觉类似，只是现在的建筑物都是整齐得不得了。这点石成金土地发展计划，还企图解决住在地低的不便：包括全区供应暖气，解决地底与地面的温差，并建有接连全区的运输带，将居民接驳到各个光猛而宽敞的地面出口。这个虚拟立体模型与现在由电子废料搭建而成、街道迂回且阔窄不一的庞大彩色地下城反差很大。
    童靖似乎并不太向往这热闹的发布会，她闷闷不乐地看着如织人群叹了口气，道：“幸好今天有你陪我。”
    胖子面前已摆满食物，胖子嘴巴不停，进食与说话同时进行：“你请我大吃大喝，我一定来的。”
    童靖道：“你刚才在电话和小高说不明白为何要来这，说这话的人该是我。”
    胖子道：“我不同意，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
    童靖“咦”了一声，忙问：“那是什么原因？”
    胖子微微一笑，不徐不疾，逐字逐句地道：“因为乔易，因为莉莉丝，你未来婆婆。”
    童靖听后小嘴一嘟，摇头道：“这不是理由。”
    胖子道：“对，不成理由，但却是原因。”
    童靖“啐”道：“你抠我字眼儿。”
    胖子向童靖递上汤匙道：“别纳闷了，既来之则安之，和我一起吃吧。”
    童靖接过来喝了一口龙虾汤道：“嗯。”
    胖子望了望她，忽然正色道：“不过我也多谢你让我陪你走这一遭，起码令我明白了射日会为何一直推动市议会赶走黑眼人，到头来都是钱作怪！”
    童靖道：“对，城市发展，土地及建屋收入是一块大肥肉，黑眼人占G市人口三成，借口黑眼人有损市容，赶走他们，可把他们的地方也霸占过来图利，你可以想像幅员有多广。”
    胖子点头道：“黑眼人以前只是下等人，由于穷人区的居民没法承担昂贵租金，加上土地饱和，他们逐渐迁移到荒废地，而在那里长期受到电子废料感染，皮肤才慢慢变白，眼球则变黑，成为黑眼族群。他们已搬到地底居住，就像老鼠那样卑微，你婆婆还想把他们赶到哪里？难道是流放他们到其他城市吗？”
    童靖只想胖子不要再问下去，她低声道：“别说了，他们想做的比你能想像的还要多得多......”
    胖子好像听不出她话中有话，继续埋首在他的椒盐大虾当中。
    童靖忍不住问：“你真的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食无定时，在不同的老板之间周旋、逢迎......”
    胖子见她这样说，变得更严肃起来：“嗯，不能算是喜欢，但是那是我迈向我目标的过程，我小时候便想开一家冰淇淋专卖店。你也知道我对冰淇淋的颜色特别挑剔......”
    童靖大笑道：“我记得喔。你对冰淇淋的颜色蛮讲究的，初时我还以为是味道的关系，后来才弄清楚，你只是紧张那颜色本身。哪个颜色好看你就选哪一个。”想了想接着说：“但横竖放得进嘴巴的你都会吃，那么光只须表面好看，里面好吃不好吃应该也不太相干吧。”
    胖子和她一起笑，道：“对对对，这世界其么都讲究外表、包装的。除了吃，我还懂什么呢？不像你那乔易，拥有拯救世界的视野和能力。”
    童靖微微变色，但胖子没有留意童靖脸色变化，却看见她没戴之前的钻戒：“咦，好像出了点状况......”
    童靖看见胖子眨眨眼，下意识摸了摸左手中指。
    童靖稍稍低头道：“状况？什么状况？”声调一转，企图把话题转过去：“我可以反问你一个问题吗？”
    胖子道：“嘿，想反客为主吗？问吧问吧，今天我早就豁出去，准备好让你欺负了。”
    童靖道：“你这么多女朋友，你真的同时都喜欢她们吗？”
    胖子吸一口气，装出一副文青帅哥的模样，同时又有点自鸣得意：“什么这么多？才不过是四五个而已。我是一片森林，身为一片森林需要很多棵树，一切要看你心里的森林有多大而已。”顿了一顿道：“何况，一个人为何不可以同时喜欢几个人？人各有所长，这个温柔，那个娇俏，还有一个会照顾人；大家成为朋友，互取所需，你说多好。那种永远只看到对方优点的感觉，只对着一个人，是不可能感受到的。”
    童靖闻言，不禁沉思起来。她觉得乔易是充满优点的，可她也同意，她总会把他的缺点放大；例如是，他不错是非常关心她，但同时他又总是带有那么一点点冷漠。
    她和胖子聊着，都没有发现，乔易原来也到了会场，不过一直站在另一边，没有过来和他们相认。
    他虽然忙于和不同记者朋友及嘉宾打交道，但眼光仍不住望向童靖和胖子，眼神尽是深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