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14章


    办事处里面还没有客人的身影,只有正在打电话的青年,与正在转桌上时钟发条的中年社员两人而已。小森过来与他说话,他就放下桌钟,站到柜台前。
    小森出示过警察身分证后,小声的先行说明是要来调查内滩的事件,于是对方的长脸蛋也浮现出好奇的脸色,积极的倾耳细听。
    小森一说出想看乘客名单,他马上就答应了。
    “只是,客人的名字全部都是片假名……”
    “没关系,只要知道年龄、性别和住址,以及职业就可以了。”
    “这我知道。不过要是客人说谎,我们也只能按他说的记录。”
    他从背后的办公桌上拿起账簿,翻开一层塑料的绿色封面。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八号的晚上。”
    “那就是九号的班机了。”
    “九号……?”小森似乎吃了一惊,向前推了一下他长着邋遢胡子的脸。
    “对。一定要等到九号中午才行……”
    “中午?这不可能。”
    小森的样子又更加严厉了。从邮筒的开箱时间来推测,犯人(或许可以推测为共犯)最晚也要在九号的上午九点半抵达上野车站才行。然而飞机却不到中午就不飞,如此一来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了。
    “往东京的班机有两班。一班是十二点起飞,另外一班是十五点二十分起飞。后面那班得到名古屋的小牧机场换机才行,等二十分钟才会有下一班飞机。往东京飞的班机,一天就只有这两班了。”
    两位刑警看了印有时刻表的小册子,果真飞往东京的客机只有两班。而且犯人如果要坐飞机逃走,就必须在隔天九号正午或下午三点二十分以前离开金泽的土地了。
    “真伤脑筋啊。”小森愁容满面。
    “等等,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直接飞往东京,而是先飞到大阪附近,然后在伊丹机场转搭往东京的飞机呢?”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行凶之后如果到了大阪,往东京飞的班机就很频繁了。
    “是有这个可能……”
    从金泽出发飞往大阪的班机只有一班。但是金泽出发的班机是18点,那就条件不符了。因为早就确认了这班飞机起飞的时候,被害人还活着。
    “不过犯人在隔天早上九点半之前就到东京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利用飞机了。搭汽车要花的时间太多也不可能,所以一定是搭列车的。可能是搭乘米原回线铁路的‘能登’或经过直江津的‘北陆’吧……”
    然而列车的问题事到如今对他来说已经不用再说,讨论结束了。“能登”比“北陆”要快四十五分钟,六点二十五分就到达东京车站了。这虽然是优点,但是它从金泽发车的时间是十八点。因为这时候鹤子还活着,所以犯人搭乘“能登”逃亡的推测根本不值得讨论,那么就只剩下搭乘“北陆”逃走这条路线了。而且这么一来也就表示小森建立的假设失败了。
    “有没有临时加班的飞机呢?只限定在当晚,例如因应团体客的希望特别飞的……”
    不肯死心的小森还在坚持主张。对方则逐渐露出麻烦的表情,不过应对仍然很殷勤。
    “完全没有耶……只是可以断定不可能搭飞机。”
    这时候打完电话的年轻社员也走过来,极力主张同样的事。情况至此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真是顽强啊。”
    伴刑警走到外头这么说道。他想着要是知道不可能了就快点回去比较好吧。他觉得如果知道这是没希望的事,还继续执着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啊……”年轻的刑警话说的不多。
    早晨的欢乐街还看不到什么逛街客人的身影,走到拱廊下的年轻女性们,几乎都是大和百货公司的女店员。他们两人混在人群里,一边用眼睛搜索着公共电话一边走着。得打电话联络本部才行。
    “一直到刚才为止,我自己都觉得那是个很棒的推理。犯人一定是搭飞机逃走,所以我相信只要询问空服员的印象,就可以浮现出那家伙的样子了。这样就可以漂亮的……”
    经过旁边路面的电车,发出很大的声响打断小森的话。而且还让他鲁莽的踩扁了滚到脚边的乒乓球。
    那一天其他刑警们分成四小队,带着放大成实物尺寸的手枪照片,以专门逮捕暴力犯人的刑警为首进行调查。
    他们去拜访了这些人在闹区或陋巷盘据的巢穴,既威胁又哄骗的耐心反复调查。以为他们会卑躬屈膝提心吊胆,没想到小流氓却爱理不理的态度,还遭到像是情妇,拥有曼妙身材的女子在伤口上洒了很多盐巴。刑警只能默默的继续走访名单上记载的下一户人家。
    这样的调查持续进行了一周左右,而金泽市的风景也秋意甚浓,原本午餐吃荞麦冷面的刑警也开始点起温热的荞麦汤面了。走累而回家后的伴刑警,也将晚饭时喝的啤酒换成了烫过的日本酒,酒入口时,同时细听着从海边乘风而来的粗野海浪声。
    在二十八号星期三傍晚所召开的会议席上,得到了这方面毫无收获的结论。在座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被沉闷的气氛所支配。报告的刑警明显看得出连日疲劳的脸色,讨论的干部们受焦虑驱使,一直在同样的地方空发议论。而且到头来,侦查又回到原点重新再来了。
    “首先是动机。我们得先研究犯人为什么要杀害春日鹤子。也许是目前为止所推测的强盗杀人,也有可能是假装成强盗的计划杀人。因为他带走了手提包,可能就是要伪装成强盗杀人。有没有憎恨春日鹤子,或是嫉妒她的人呢?或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可以得到利益的人呢?我们必须到东京去,清查她周遭的人。”
    课长轻轻的按摩胃的附近,并看着主任,主任则回头看署长,署长则将目光投向坐在最远位子上的伴刑警的精悍相貌。
    “伴刑警,你应该能胜任吧。你已经适应东京的空气,不会慌张最好了。”
    “是。”于是伴刑警又被命令出差了。
    四
    他和上次一样,去订购“北陆”的座位票,但是售票处却说已经卖完了,没办法只好去搭米原回线,经过东海道本线的“能登”了。这班快车抵达东京的是在早上六点二十五分的尴尬时间,姑且不论家在东京的人,像伴刑警这样的旅客,都会在下了列车后伤脑筋要怎么打发时间。
    伴的计划是先去探访被害人工作的医院,会见百济木忠雄院长,听他谈谈有关春日鹤子的事。他认为开始看诊的时间是在九点左右,所以八点半去拜访应该可以吧。不过一想到在这之前的两小时,都得坐在硬梆梆的长椅上等待,积极的刑警就总觉得很郁闷。
    候车室里的旅客大都拎着旅行箱,露出睡眠不足而疲劳的神情,一言不发的一直坐着。他们也一定是从“播磨”或“大和”或“出云”等清晨就抵达目的地的快车下车的乘客。有一个男的占了长椅的大半位子,横躺在上面,头上放着破旧的绅士帽正在睡觉。他的脚边有个营养过剩的老妇人,在膝盖上剥竹笋的外皮,正在用她掉了牙齿的嘴巴大口吃着握饭团。米饭的白色与饭团中露出的腌梅干红色,在伴刑警的眼里鲜艳而醒目。
    他坐了将近一小时后渐渐心情焦躁起来,同时感觉到肚子愈来愈饿了。之前来东京的时候,在上野的地下道买过便宜又好吃的牛肉饭,那次经验成了遥远过去的甜美回忆浮上心头。
    随着八点的上班时间渐渐接近,火车站内的气氛也快速活跃起来。车站人员的人数不知何时增加了好几倍,扩音器接连不断的大声广播。
    好几个月台不停有电车到站,冒出的通勤乘客让通道变得很拥挤。伴刑警一边吸烟,一边完全当个旁观者远望着这一切。
    人潮减少,快到九点的时候,伴刑警总算站起身来,走到角落的红色公共电话打电话到百济木医院。接电话的是女性,伴刑警判断这是住在医院里的护士。声音里有种冷淡的感觉。他问了想见百济木医生方不方便,对方回答他看诊从十点开始,所以如果有事请快点过来。
    伴刑警穿过了广大的车站内部,从八重洲出口处叫了一辆出租车。大致上的方向,已经在上次出差时,看了上野车站购买的地图调查过,所以记在脑袋里了。伴刑警靠在座位上,慢慢的点起香烟。
    车子才跑了七分钟而已,就在东京都电车的车站附近停下来了。日本桥室町五丁目,面对大马路的两层建筑的大楼上,就有着用片假名写着百济木医院的豪华招牌。伴刑警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读,所以用片假名书写是很聪明的做法。
    他付了钱以后站在大楼前。正面的入口锁的很紧,涂成白色的这道门上,钉着指示病患要怎么转过与隔壁大楼之间的小巷的地图。伴刑警觉得这医院好奇怪啊,歪了歪头。
    避开正面的出入口,往旁边转过去的地方很像当铺,也像是专门偷情用的旅馆。
    刑警再一次回头看招牌时,才了解这么做的理由。
    百济木虽是医生,也是美容整形医生;指示病患可以不必感到在意的从这个门口进出,也是身为医生的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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