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19章


只有商店低矮的屋檐紧紧相邻,好像窃窃私语似的并排在路上。
    伴刑警虽想向人打听地理环境,但环望四周连个可以问的对象都没有。总之他知道到海岸去,沿岸向左前进,就会到保田了。于是伴刑警放弃找人问路,连续右转过三个路口。因为这是个狭小的城镇,他想只要往大概的方向走下去,应该不久就会到海边了吧。
    果然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沿海的国道了。伴刑警在淋湿的柏油路上,朝着与东京相反的方向前进。就算不是东京那样的大都市,国道上的车流量仍然很大。很少有轿车或公交车,大部分是卡车。伴刑警小心翼翼不要被撞出去,沿着马路边行走。
    海岸线彷佛搂抱着东京湾,平缓的往内侧画弧延伸。在沙丘上,有些裸体的渔夫在制网,还有很多人一起正在转动巨大的滑轮,拉着船缆让船上岸。赤铜色的皮肤淋雨后,宛如涂了油一般光亮。在他们的皮肤下,每次用力就会隆起的肌肉,紧绷富弹性的跳动着。伴刑警又想起了人偶教室那个婀娜多姿汲取海水的人偶,他觉得渔夫的裸体,远比人偶更具有健康美。
    国道海边的相反侧,并排着零散的民房。民房背后险陡的坡度连接着山脚,一抬头就会看到锯山耸立在眼前。山顶附近,有几个矩形的洞穴让人觉得好像是古代人的横穴式坟墓并排在那里。伴刑警出于好奇,本想要向当地人打听看看,可是每个渔夫都很忙碌,没有任何人有停手休息的空档。伴刑警虽想上前搭话,又觉得很犹豫。
    走了大约一公里时,道路好像心情不好又情绪化的人,突然就离开海湾,以大角度往左转。伴刑警察觉这就是护士所说的岬之鼻,那么桥口正美的老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他张望四周,看到距离不远处,果真开着一家背对山脚,外表看来可以说勉强维持生意的关东煮店。伴刑警就往那家店去探听桥口正美的家在哪。
    刚好这时候,响起了开玻璃窗的声音,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伴刑警不由得看了一眼,一个矮小将近六十岁的女人走了出来,正要把淋湿的门帘拿进去。这刚好是个好机会,就像这个女人打听吧。伴刑警这么想着,放低了步伐,慢慢靠近她。
    “请问能跟您打听一下桥口家吗?”
    女人仰望着看他。她的小脸上有着小眼睛与小鼻子,是个身材短小、贫寒相貌的老太婆。
    “哎呀,你是要找我家长子吗?”
    听到他问话的老妇人马上这么回答,用着可疑的眼光抬头看刑警。
    “你找我家儿子有什么事吗?”
    “我是刑警,从石川县来的刑警。”
    伴刑警一这么说,老太婆马上吃惊的憋了口气。
    “春日鹤子小姐在金泽的郊外被杀了。我是为了调查犯人才来的。”
    伴刑警不顾老太婆的脸色。
    “对了,老太太,听说您的儿子和舂日鹤子小姐曾经有过婚约吧?”
    “对。”老太婆的语调变得畏畏缩缩。
    “虽然如此,春日小姐却单方面的毁约了……”
    这样说的刑警,觉得他的说法有点难以启齿。而且老妇人似乎马上就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她连口气都不叹,呼了长长一口气。
    “想必您的儿子很恨春日小姐吧?”
    “对,这是真的。”
    老太婆垂下了眼帘,马上又抬起小小的脸,以体贴温柔的语气,对伴刑警说:“会淋湿的,进来里面吧。”
    大约五坪的水泥地上,摆放着两张木制餐桌与八张椅子。陶瓷的筷子架上,随便插着涂成黄色的竹筷。一个没铺地板的角落,建有用磁砖砌成的灶,上面挂着铜锅,关东煮美味的香气从木盖之间飘散出来。
    伴刑警坐上椅子,在餐桌上翻开记事本,将手肘支在桌上。老妇人仍旧站着,警戒的盯着刑警。
    “如果我家儿子有缺点,那婚事告吹了也是没办法,可是有什么缺点都没说,光凭个性不合这点,就被她取消婚约了。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感情就那么好,到了现在才说个性不合,这真是奇怪的借口……对方是医学博士这么优秀的人,比起嫁给我家儿子,一辈子只是微不足道的上班族太太,还不如当院长夫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比较好。唉,我后来才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嗯。新派悲剧也常常有这种剧情。”伴刑警同情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这里都是狭小的城镇。这种传言很快就广为流传了,我们母子还变成了这城里的笑柄。虽然正美安慰我:‘该被笑的是那女人吧?被欲望迷惑双眼的是鹤子才对吧?可是这世界才不会按道理走呢。妈,你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挺起胸膛向前走,可是心里应诙还是很孤单吧。看到他发呆眺望着海的样子,就觉得真是可怜啊。”
    “所以他很怨恨吗?”
    “他并不恨她。他要忘了那种女人。‘所以妈你也忘了吧,跟那种人生气没有意义。’他这么说着,勉强自己要忘记。”
    老妇人好像意识到刑警期待的回答,所以避开这么说了。
    “是啊,我想就像您的儿子所说的吧。为了那种女人闷闷不乐或是生气,真的是很愚蠢的事啊。”
    刑警真心的说出他的感想。如果这真的是毁约的真相,那么春日鹤子就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女人了。被杀了也不太会让人同情。
    “你说春日鹤子小姐被杀的时候,镇上的流言到处传吗?”
    “对,没错……”
    “老太太你们遭别人冷眼看待吗?”
    “对,有人很长舌,遇到我们走过去就说我儿子很可疑,根本像在说是我儿子干的。”
    “原来如此。可是就像人们传言的,警察也怀疑是您的儿子做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那么,不知道命案发生那晚,也就是这个月八号晚上,您的儿子在家吗?”
    “这个嘛……”
    老太婆歪着皱巴巴的脸,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我不记得了。他有时候会在家,有时候会和朋友出外,或是夜里去钓鱼,有很多不同的活动。那天晚上的详情请你直接问我儿子吧。”
    “好的,我去问看看。请问您的儿子在哪呢?”
    “他在公司。”
    “哪里的公司?”
    “嗯,是名叫石原产业的五金公司,在木更津。”
    “木更津?”刑警来这里的路上,好像有经过木更津这车站的印象。
    “对,在木更津。从这里搭上行列车,只要六站就会到了。”I“原来如此,那我赶快过去看看吧。对了老太太,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人份的关东煮吗?”
    “好的,好的。”
    “请不要那么担心您的儿子,如果他是清白的话。”伴刑警在她背后出声说道。
    离开关东煮店的刑警,通过桥口母亲告诉他的快捷方式,打算去拜访春日鹤子的酒店老家。因为入口上面挂着写有“越中屋”的招牌,所以马上就找到了。
    微暗的店里站了个系围裙的三十岁男子,他无意中抬头时,正好对上.刑警的眼睛。一瞥就知道他是曾经来取走春日鹤子遗骨的哥哥。对方好像也对着伴刑警的脸笑了,虽然他还露出了是不是认错人的表情,不过才一瞬间,两人同时对着彼此露出微笑。
    “哎呀,这不是刑警先生吗?那时候真是承蒙关照……”
    他说话的同时,响起了竹皮草鞋的声音,走出店门前。
    “那里会淋湿的,好啦,请进来吧。”
    “谢谢。”刑警掸落沾到袖子上的水滴。水珠闪闪发光,其中一滴掉到了眼前的玻璃箱上。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不不不,案子还在调查中。为了调查所以来这里的。”
    “唉呀,您大老远来这里真辛苦。要是能早点查到犯人是谁,我想被杀害的妹妹也能瞑目了。”
    “我们也会尽力努力的。”
    都已经过了三周,却连一点成果都提不出来,让伴刑警只好说些辩解的话。春日良一一边慰劳着刑警的辛劳,一边亲切的拿来木凳请他坐下。刑警从压扁的口袋掏出最后一根烟,酒店的主人马上点火柴帮他点烟。红色的火焰后浮现了被蛋型太阳晒黑的脸,随即就消失了。那张脸上有着和被杀害的鹤子很相似的严厉眼睛。
    伴刑警问酒店主人有没有什么犯人的线索。
    “线索吗?嗯,我想的虽然不能非常肯定,不过我觉得是以前和妹妹有婚约的关东煮店的儿子。虽然我妹妹的作法或许是单方面的不管对方,可是那也没必要非杀了她不可吧。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相信是桥口干的。”
    以被害人的家属角度来看,事到如今只要问了什么悠哉的问题,就一定会惹恼他。他的口气里,听起来似乎带着些微的不满。
    店门前站着个人影。伴刑警以为是客人吧。酒店的主人也正要离座,这时知道那个人不是客人,只是因为木屐鞋带断了所以停步在门口,于是他就不感兴趣的重新坐下来。
    桥口如果是犯人的话,那就可以想象他是追在鹤子后面到金泽,偷偷监视他们两个人的样子,等待机会下手,却不容易找到对方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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