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25章


    局员翻眼珠偷看伴刑警。
    “不好意思忘记说,我是负责春日鹤子那起案件的警察。我就赶快切人正题吧,您好像对百济木先生九月八号晚上的行动很有兴趣,可以请您告诉我们这个理由吗?”
    伴刑警郑重其事的说道。他自己觉得这种令人肉麻的声音很不合性情;比起这样他更喜欢大声喊叫。他以前就曾因为嫌疑犯的顽固睥气而发怒,忘我的大声训斥对方,还被上司警告了两三次。不过只有这个时候,虽然他没意识到,口气却自然的柔和起来。
    伴刑警的耳朵里响起了笑声。可以想象那头的桑原正是一副毫无顾虑,张开大口露出白牙的表情。
    “那个啊,那个也没什么啊。这个月十九号我去佐渡取材,在旅馆的大厅读装订成册的地方报纸时,看到刊载的内滩沙丘杀人案件。警察当局好像正在持续进行扎实的侦查吧。可能是我干这行的直觉吧,我就觉得未婚夫百济木如果是犯人那就很有趣了。不,说有趣可能不恰当,总之如果他是犯人的话,这条就是我的独家新闻了。于是我在回佐渡的路上就稍微绕了远一点,到中石引町的大仁家去打听看看了。”
    伴刑警一听完他的说明,紧绷的情绪就松懈下来。原来以为百济木杀害鹤子是如何秘密的动机,为了知道这个自己才从早上就到处跑的不是吗?虽然如此,一把原因弄明白,才知道不过只是头条新闻记者的本性所产生的单纯好奇心罢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刑警渐渐怒上心头。
    “只是好奇吗?还是有其他,你觉得百济木先生可疑的原因呢?”
    “不,并没有。可是你说什么好奇,让我很想反驳呢。希望你可以说这是我出色的头条新闻记者精神,啊、哈、哈。”
    内滩杀人案件的线索,就在这大笑声的瞬间啪地一声断了
    第07章 池畔之死
    
    一
    蟇之池要写成蒲之池才正确。
    从西多摩郡秋川河边的秋留离开主要道路,改走山路往西爬坡一公里左右,就会看到夹在浓茂芒草叶之间的灰色池水了。池子周围环绕着山毛榉、麻栎、榉树等杂树林,好像完全以这个池子为主要栖所,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风息而水面不起一丝波纹时,犹如精神恍惚的男子发呆睁着白眼,一直仰头盯着蓝天,令人更觉害怕。
    池子的外型,就类似在显微镜下看到的那种水绵纺锤状,长三百公尺,宽约五十公尺。与其说是水池,还比较接近水塘。因为这座水池是在元禄的戊辰年间,由知名君主源兵卫舍身建造而成的人造贮水池,难怪规模会很小;然而自建造以来历经了约两百七十年,仍持续滋润着山脚村落的水田。
    没人会造访这地方。一年只有一次,到了旧历的九月十五日,秋留、笛吹、人里,这几个村子轮到的年轻农夫就会上来,将池子的水放干。据说这个活动的涵义,在于不要忘记过去源兵卫大人遗留的事业;不过年轻人们在月出的同时将水门打开后,就烧起了蚊香,一边喝着带来的酒,或欣赏着满月,或听着半导体收音机,或各自吹牛过了一夜。池畔还为他们盖了间大概三坪的简陋木造小屋。
    今年的满月是在十一月三日。四个年轻人爬上山路到达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们将背着的双肩背包放到小屋前,然后最前方的那个人就拿出扫帚,打开了门。为了愉快的渡过今晚,必须要先打扫。
    “去年轮到的是良助那小子,他把牛肉罐头忘在这就回去了。虽然他说我们拿去吃也没关系,可是应该坏掉了吧。”
    “没关系吧。不过啊,去年的牛肉罐头里面装的是马肉吧。”
    门一打开,小屋昏暗的内部就飘来了奇怪的味道。这间小屋已经密闭一年了,年轻人认为这是空气不流通的关系。
    “太暗了都看不见。”
    “打开窗户吧。”
    他听到背后的人这么说,于是正要往前走两三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到往前倒。冰冷的泥土地上好像横躺着什么。
    “哇!”
    “怎么了?”
    “死了,有人死了啦。”
    他发出尖叫飞奔而出。其他三人也脸色大变,接着觉得越害怕又越想看,站在门口偷偷窥探里面。
    那的确是个人。他身穿灰色与黑色的华美风衣,两只脚从下襬向着门口伸出去。虽然上半身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大概的印象是个中年男子。小屋角落的蟋蟀鸣声仍然不断的传来,然而激动的四人耳中,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有个人一离开小屋,其他的人也就跟在他后面离开。
    “喂,要怎么办?”某人停下脚步说道。
    “那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吧?”
    “我们得去通知派出所才行吧。”
    “英雄和左武你们去吧,我和吾作留在这里。”
    商量达成共识后,他们就分成二路行动了。随着下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寂静的感觉骤然沉重的压迫而至,留下的男子们不高兴的一言不发,就这样蹲在地上。他们连懊悔期待已久的酒宴落空都忘了,就像成对的装饰品般一直坐在那里。
    派出所巡警到达的时间是四点前,两位隶属福生署的刑警上来的时间则是四点半。他们看到尸体推断这是死于他杀,而从本厅来的负责官员到达时已接近六点了。这时候,昭岛来的两三个报社的通讯记者到达了现场。
    十五夜晚的月亮已经出现在树林上方了,周围非常地明亮。在那月光当中,负责官员的黑色影子严肃地到处走动,四个年轻人在草丛里,胆小的站着旁观。空气很冷,夜间的露水降在草叶上;身体频频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森林里面,传来鼯鼠的尖锐叫声,好像因为睡觉被打扰而在生气似的。
    验尸在小屋里进行。推断男子的年龄是三十二、三岁,死因是被掐死,死者颈部遭人从背后用两手的手指用力掐住。医生说这样颈骨有可能会折断,几乎没有抵抗的迹象,推测犯人应该是男人。
    被害人的大衣下面穿着灰色的衣服,脚穿着黑色皮鞋。距离死后已经过约一星期了,所以不仅肤色发黑,脸也浮肿,因为外表的变化太剧烈,很难想象他生前的面容。
    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上等货,风衣和上衣内里都绣有桑原这个名字。脚边掉了一支透明粗框的眼镜,不知道是被害人的东西还是犯人的东西。眼镜好像被踩破了,镜片的裂痕很大。他携带的物品有香烟盒、梳子、零钱、装有七千圆的钱包,还有原子笔与红色铅笔、便条。其它还有风衣口袋里的手帕与ZIPPO牌瓦斯打火机,另一边的口袋则找到卫生纸与一通电报。打开来一看,电报上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几个字样。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嗯,这电报的文字还真是非常感情用事啊。发报人说不定是女人,有点歇斯底里。”
    其中一个刑警嘶哑着声音说道。十月二十七号的戳章清楚盖在上面,收信人是“濑上车站·十三零号列车·二等车厢·桑原义典”,受理的发报局是仙台,时间在下午十二点十五分。也就是说,如果这个被害人是桑原义典的话,那就可以推测,他是在东北地方往东京行驶的列车上,收到这封电报的。
    “这个濑上车站在哪里呢?”
    “在东北本线。从东京去的话,福岛的下一站附近。”
    主任警部手拿着电报,他的方形下巴给人好像很有威严的感觉。他是个常常旅行的人。
    “那么,看来死者是到东北旅行,回来的路上被带到这里的。”
    “前提是如果他是桑原义典本人的话。”
    主任始终维持谨慎的说法。事实上他在没把握的状况下,就不断定任何事情,性格相当小心。这种性格也反映在他的侦查方针。
    简单的验尸结束后,就将尸体移到准备的担架上,走黑暗的山路抬下山。村里神社的院子安设了蓄电池,在那里的灯光下就可以仔细的反复进行验尸了。
    多名刑警跟在担架后面。现场留下了数名巡警与鉴识课员,由他们着手进行被中断的工作。背着双肩背包的年轻人们在回去的路上被通讯记者给缠上,他们的声音有点兴奋又激动,回答着记者的访谈;背上的行李看似很重的样子。
    二
    被害人的身分就是电报的桑原义典,那天晚上在本厅里确认了。因为他的妻子桑原辰,早在四天前的十月二十九号,就向所属的泷野川署递出寻找她丈夫的申请了。
    第二天(十一月)四号的上午,丹那与岛村这两位刑警去拜访了泷野川的桑原家。丹那年纪三十四、五岁,身材矮小,长相朴素,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醒目。对刑警这职业来说,不起眼就成了有利的条件之一。丹那就像是这种面貌,气质也很朴素,是个质朴无华的男人,热爱妻子与工作就是他生活的意义。
    岛村的体格则比较壮,如果裸体的话,大概看起来有业余相扑的关取①等级。他与丹那自从三年前发生的一次黑人士兵杀人案件合作以来,这次是阔别已久的合作。
    ①十两以上的力士。
    附近两个像是家庭主妇的女人,好像是已经知道桑原家主人的死讯,所以一起来吊丧,刚好正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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