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26章


丹那坐在玄关门口的地板上,听着眼皮肿胀的桑原辰说话。她整齐的双手并搬放在裙子上。
    “请问您的先生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呢?”
    “(十月)二十六号。”
    岛村将主导权交给丹那,自己专心负责做笔记。他对速记很拿手,因为少年时代受到杂志刊登的广告引诱,不管什么讲义都拿来练习过,当上刑警后就派上用场了。
    “从那一天开始就没回来了吗?”
    丹那想起她填在寻人申请项目中的内容,这么说道。
    “对,自从二十六号的十点左右他出差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因为以前他也常常在外过夜,所以那时候我也没特别担心。到了第二天二十七号的下午,我收到一封从福岛县捎来的电报,说他今天晚上回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去旅行了。我也准备好晚餐等着他回来。”
    义典爱吃的东西是水煮豆腐与纳豆,所以阿辰准备好了,等丈夫一回来,就马上放到瓦斯炉上;拌好了纳豆的芥子等着他,然而他却没回来。
    她看完电视以后,翻阅杂志到了一点多才起身,可是丈夫还是没回来。既然不想回来那又为什么打电报来呢?她这么一想就愈来愈生气,索性把饭菜推到衣柜前面去,不高兴的上床去了。
    半夜曾有一次因为听到出租车的停车声而醒过来。她凝神竖起耳朵倾听,就晓得那是隔壁人家的老公喝醉回家了。她听见了隔壁太太粗暴的声音,紧关上门后,从此就鸦雀无声。阿辰又睡去了。
    早上阿辰因为隔壁的收音机声音醒来,已经是八点多了。她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整理睡觉时弄乱的头发,一边想着始终没有回来的丈夫。
    “虽然他打了电报,我也想过也许是到了上野后被谁约走,所以通宵饮酒忘记回家。但是他下一个晚上,再下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打电话去他工作的地点,才知道自从他二十六号星期三傍晚离开公司后,就一直没去上班了。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毫无通知就连续三四天在外面过夜,这种种迹象让我非常不安,二十九号终于去拜托警察了。”
    太太好像是想找人倾吐这无处发泄的悲伤吧,听着她说话的同时,一直用彷佛很遗憾的眼神看着刑警。她扬起眉毛,挺起鼻翼,虽然宽下巴的脸上露出洒脱的表情,可是嘴唇却薄得像纸一样。
    据推测桑原的尸体距离被杀大概已经过了一星期。从解剖的那天逆推回去,死亡时间大概是二十七号左右。可是,从桑原在二十七号的晚上回东京这点来看,这么判断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收到这封“今天晚上会回家云云”的电报。所以如果大胆揣测的话,这封电报并非桑原所发出,而是犯人用桑原的名字发出的,其实桑原是在二十八号到达东京,并非二十七号,然后就这样被带到案发现场也说不定。
    如果这个假设是事实的话,那看来桑原就只能在二十七号的晚上被杀害了,当天晚上身在远离东京地区的犯人,就有了漂亮的不在场证明,可以立于嫌疑的圈外了。
    再想一想,一定还可以假设出许许多多的情况。丹那心想不管哪一种,好像都必须对于这封电报再仔细的进行调查。为了让这个关键明朗化,就要向受理电报的福岛县的发信局局员打听当时的情形,或是鉴定电报纸留下的笔迹才行了。
    话虽如此,虽说是鉴定也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关键。就算知道为了打电报而出现在局里的人不是桑原,是犯人X好了,那个男人只要主张“是桑原拜托自己来打电报的”,那就无话可说;毕竟现在桑原已经死了,X的话也就死无对证了。
    同样的电报纸也是一样。就算知道上面的笔迹不是桑原的,只要对方推托是桑原委托他代笔,那就拿他没辄了。不过无论如何,首先必须去发信局打听看看。丹那一边考虑要试着在今晚的侦查会议提出此案,一边继续进行提问。
    “请问他旅途中用电报通知回家的情况,以前也有吗?”
    太太歪了歪头。
    “有……不,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
    “以前也有过一次,也是一样很冷淡的句子……”
    “喔。”
    “我记得是去伊豆旅行的时候。毕竟他的个性很情绪多变,有时候会打有时候又不打。”
    不过说到情绪多变这点,却和岛村刑警很相像。以前一起合作的时候,他对盆栽很讲究,还一副要在这上头赌上一生的口气,现在却很热衷搜集古钱,盆栽全都送人了。
    “他的工作单位是水星通讯社对吧?”
    “对,在京桥。”
    “关于他在外过夜这件事,不好意思我能请问他身边有女人吗?”
    阿辰的嘴唇紧闭扭曲,看起来个性很不服输。
    “就我所知他没有女人。虽然他看起来有点花心的样子,但我觉得也就仅限于外表而已了。”
    “请问你有印象谁对他怀恨在心吗?”
    “没有。”
    她用力摇头。然而丹那并不老实的相信她的否认。从那封电报的文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种严苛的语气来判断,在发信地的仙台那里,应该有个对桑原怀有近似憎恶感情的人。桑原东北旅行的目的,也许就是去拜访这个人吧。或许是关系恶化,伤害了对方的感情,结果才出现了这封电报吧。
    可是丹那并没有马上提出这件事。刑警对于侦问的要领有着十二分的把握。
    “请问他的朋友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不清楚。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去喝酒才回家,可是好像没有可以称上是朋友的人。”
    桑原进入现在的通讯社四年了,据说他之前在熊本县的小都市当公务员,也难怪说话的时候有奇怪的腔调。
    “请给我看看他捎来的电报。”
    阿辰马上站起来,进入弥漫线香味道的房间。接着传来了拉开抽屉的喀哒一声后,她马上拿来了一封电报。打开来一看,上面写有“今天晚上我会回来”。原来如此,这电报的文字真是冷淡。
    用紫色的墨水打上的文字第一行,记录着局用编号。第二行则记着“一〇福岛金谷川车站”,字数有十个字,表示发信地是东北本线的福岛县金谷川车站。受理日期是二十七号,受理时间则为下午三点十五分。
    这封电报和丹那的想象有差异的点,在于它并非从邮局或电报局发出,而是在车站内受理的。以常识或是习惯来说,如果是城镇的居民,应该会先出门到城里的邮局比较常见吧?因此丹那猜测这封电报应该是旅客所发出的。另外,他又再次想起那封感情用事的电报,写着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之类的,应该是在东北本线的列车内接到的。
    将这些种种综合起来考虑的话,桑原或是X,应该是在列车上领到濑上车站的留站候领电报,之后再将寄往桑原自己家的电报托给车掌,然后车掌在经过金谷川车站的时候,再将电报纸交给车站工作人员……,这样的推测感觉应该是最合理的。如果真是如此,目睹发信人的就是这位车掌,而保管电报纸的则是金谷川车站了。总而言之,无论这仅是想象或是事实,都必须要去确认看看才行,丹那如此想着。
    即便如此,桑原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出差的呢?
    “他到东北旅行是为了什么事呢?”
    “这个啊,我不知道。”
    “是要去拜访谁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的个性,不太会在家里提工作的事。”
    太太也许是看穿了刑警带着不满的表情,所以这么补充说道。
    “其实太太,我们从您先生的衣服口袋,发现一封电报。”
    太太一听到那封电报歇斯底里的内容,就张大了肿胀的红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竟然寄这种电报,我觉得这个人也太没礼貌了。”
    她声音的语调变的很高亢。
    过了一会儿的沉默后,她舔了下嘴唇又再次开口说话。
    “我家先生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常常会出门去取材旅行,有的时候也要勉强跟讨厌的人见面采访新闻。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所以也是没办法的吧。”
    她说话的方式就像在诉苦,丹那则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他到仙台去,也是为了取材吧。寄这封电报的人,有可能是被我先生强拉去访谈,因为这样而怀恨在心吧。”
    丹那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头条新闻记者。如果把这职业的性质考虑进去,那么有人会对他这种个性强硬的取材态度产生反感也是能理解的了。接受桑原访问的人,对他那顽固的作法感到太生气了,所以不打那封电报就心里不好受,这种事丹那也觉得能够理解。但是,就算是这样,如果把接受桑原访谈的人当成犯人,结论也下的稍微快了点,总之必须找出当事人,调查事情的原委。
    问题就在桑原去哪找了谁取材呢?从太太的话来判断,公司那边好像并没有给很清楚的答案;然而这次取材如果属于公司的机密,从这点来考虑的话,也能理解公司这种消极的态度了。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忽然改变了,公司不可能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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