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好歹

  
  “小小，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有个男人在我身侧问。
  我合上日记本，转头看他，莫名的有种熟悉感，却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安之帆。”男孩戴着棒球帽，笑得灿烂，很阳光的样子。
  我愣了愣。
  “小王子，玫瑰……”他摘下帽子，比划着。
  我反应过来，哦一声：“是你啊。”
  “你也飞美国？”他问。
  我点头，瞅了瞅他身旁的两个助理，笑：“还在王氏？”
  “跳槽了。”他扬起眉，说了个专做娱乐的大公司。
  “挺好。”我看了看手表。
  “我是去做节目，你呢？大过年的。”他问。
  我不言，对他笑笑。
  “有新闻说……你带着儿子也‘跳槽’了？”他调侃着说。
  
  “前往美国纽约的航班……”登机语音响起，我站起来，往登机口去。
  “看来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他在我耳边说，“不像我姐，偏偏急流勇退。”
  “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愣了愣，挠挠头，笑，“开个玩笑。”
  砰地一声，有东西掉到地上，我低头，日记本掉在我脚边。
  我弯腰去拾，日记本上的一行字赫然映入我眼帘，我僵在那里。
  
  “——天天关着他的话，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就只是我的了。如果有一天我自愿放开他，那我将永远都不会回头。”
  
  一类人……
  王洛川他……
  我拾起日记本，推开他，往外跑去。
  
  出租车内，看着手机里那个始终不接的号码，心慌意乱。
  有一则短信发过来，我看了看，愣住，是秦夏的。
  【小小，我在你包内的暗格里放了一个录音笔，有我爸留给你的音频，你听了就知道了。】
  我翻了翻包，果然从里面找出一个录音笔。
  怔怔然看了看，我戴上耳机，开了音频。
  是……秦有文的声音。
  先是哽咽，然后是大哭，最后是大笑。
  无数种情绪充斥着我胸腔，堵得我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在我的强逼下，终于冲出身体，发泄成眼泪，发泄成笑，倾数喷涌，之后什么情绪都不存在了，只剩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他对我竟是这样……
  
  我跌跌撞撞下了车，朝那数小时前才逃离的，自己禁锢我自己一年的住处跑去。
  “王洛川！”我推开门，在里面找寻他的身影，可什么也找不到。屋子里甚至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卧室里连一床被褥也不留，只剩下被纱幔罩上的陈旧的家具。
  呆呆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只觉彷徨。
  后背撞上了斗柜，纱幔掉下来，我回头，愕然。
  有两张婚纱照安安静静的并立在柜上。
  一张是……我和他的，而另一张是他的父亲和……
  两张均是单人照合成的双人照，却越看越真实，因为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弯下腰，拾起纱幔，轻轻盖上去。
  凌晨时分，我站在路口，看着再拨过去已关机的那个号码发呆。就这样在寒夜里站了一会，我叹口气，四处张望，看有没有车辆经过。
  对面的王氏大楼顶层的灯光突然亮了，某种直觉直达心头，我迅速朝大楼跑去，电梯上升到顶楼，我在灯火通明的顶层找了一圈，仍找不到他。
  沮丧的等在电梯口，我迟疑再三，拨向了王洛川父亲的号码，心乱如麻。
  有风灌入我的颈，冷凛凛的。
  我回过头，看向那黑漆漆的楼梯出口。
  ……
  楼顶上寒风拂面，吹得脸生疼，脚踩在地上，粘滑难行。
  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楼沿，背对着我，一只手夹着一根烟，一只手撑着边缘，微微垂着头。
  心揪成一团，我屏住呼吸，缓缓向他靠近。
  黑暗中他叹了口气，掐灭烟，身体前倾，手伸向半空——
  “不要！”我惊叫出声，心跳到嗓子眼。
  王洛川回过头，看着我，眼睫上覆上了一层阴影，像个鬼魅。
  “洛川，下来。”我浑身都在抖，走向他。
  “为什么？”他声音平静的可怕，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将烟叼在嘴边，轻轻的吐出一口烟雾。
  “你爸……你爸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明明知道他父亲的所做作为，却下意识开口就说出了这句话。
  “我爸？你说我爸？”他扬起脸，边笑边说，“不幸的是，据我所知，这世上最不想我存在的，就是他。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恨我入骨，却不肯自己动手，时时刻刻都希望我能自寻死路。”
  “洛川……”我迈开脚。
  他突然撑着楼沿，站起来，我死死捂住唇，双腿发软。
  “但是我王洛川……”他沿着楼沿走，笑的像个小孩，“存在就是合理，虽然没有人在乎。”
  “我在乎。”我声音嘶哑，“洛川……我在乎。”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倾身，看着我，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回来了。”我朝他用力的笑，“我回来了，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你。”
  我上前一步，从包里掏出那份协议，一把撕掉，对他说：“这份协议我还没给你爸，现在我撕了，股份拿在你手上就好，还有……”
  “还有我手上所有的东西，我全给你……”我战战兢兢的伸手够他的手，“包括原来你给我的东西，包括我在秦氏的股份。洛川……会好的，我们会好的……”
  刚要触到他的手，他就转过身。
  双膝发软，脑袋嗡嗡作响，我扶着楼沿，哭喊着说：“难道你不明白吗？从今以后，我的心里会只有你一人，真的，我是说真的……你不也是那天吻过萱姐后才完全确认自己的心吗？就不能对我宽容一点？我不想再去任何地方，只想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做什么都好。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他侧过身，手垂下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盛夏，夜短日长，清晨便醒的有些早，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对着我，在系领带。
  “醒了。”王洛川俯身下来，给我一个早安吻，唇齿清冽。
  “嗯……”我欲撑坐着起来，他摁了摁我的肩，“再睡会，时间还早。”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重新躺下，“我早上先去医院看看爸，下午再回来收拾行李。”
  “随你。”他穿上西服，整了整衣领，“你先去烁烁那里，我第二天到。”
  “知道了。”我笑笑，“大忙人。”
  ……
  公寓里布置完毕，我看了看时间，出了门。
  纽约中央公园的树荫下，我拿着一杯咖啡，低头看书。
  有个人走到我面前打招呼，“小小。”
  我仰头，便看到一个明显隆起的腹部，怔了怔，对眼前的人笑笑，“真巧，这里也能碰见你。”
  和风吹拂的下午，我和林菲菲在路边的咖啡厅喝下午茶。
  她结婚了，在一年前。
  “这一胎来的很不容易。”她轻抚着肚子，对我笑笑，“原本以为不能再怀孕的，从前流过一次产。没想到结婚不久就怀上了，我和我家那位都喜出望外。”
  “好福气。”我轻轻搅拌着咖啡，“好好珍惜。”
  “以前流过的那个是王洛川的。”她突然说。
  我嗯一声，静静看着她。
  她耸耸肩，“他父亲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和王洛川上床，怀上孩子后藏起来。我勾引他，他上钩了，我如愿以偿，以为和他有了感情，可以顺理成章，月份稳的那天打算坦白……他将我推下了楼，我流了产，差点没保住子宫。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女人不止我一个。我那时蠢，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就信了他，一心一意跟着他，他却再也没有碰过我，还让我为他做事……之后有了你。我开始恨他，恨他恨得要命，但还是配合他，可他不在乎……”
  我慢慢饮下咖啡。
  “我不是你什么妹妹，身份是王洛川编造的，声音也只是我长期练习的结果而已，这种种只是他为了避免你对付我，做起事来麻烦而事先设的。”她笑着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碰巧。”
  “嗯。”我放下咖啡，拿刀叉切下一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王洛川不算是一个好人，甚至有些恶劣。”她的声音低下来，“以他的风格，怎么会放弃王氏？他只是没想好对他病重的父亲是不是要彻底赶尽杀绝，他父亲也只是想逼他打败自己，好让他更理所当然的得到王氏高层的信任而已。幸亏你没有真的像新闻所说抛开他来陪着自己儿子，不然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要怎么对付你。”
  “秦夏告诉你的？”我笑。
  “乱猜的。”她笑笑，“和秦夏交情是不错，但她也只是说了她怂恿你走，是想气气王洛川，还是没气成，你的性子比她想的还软。”
  “夫妻之间，你气我，我气你，正常事。”我双手抱胸，朝她扬起眉。
  “也是。”她笑得明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打架，床尾和。”
  喝罢下午茶，我和林菲菲告别。
  她拉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叹口气，问：“还有什么想要说？”
  “苏小……”她抱歉的看着我，“虽然我说了你丈夫这么多坏话，但是……”
  她微微偏过头，“直到我遇上了我先生，我才明白，遇到真正想要的人，移情别恋是多么容易，不计一切的掠|夺是多么理所当然，我竟有些理解王洛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