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

第30章


是娘犯了错,你爹爹生娘的气了!”
  挚儿拍一下小胖手,笑起来:“嗨!这算什么?生气了给他吃个肉丸子不就好了吗?”
  亦真看他天真懵懂的可爱模样,本来苦楚的心情也忍不住松快起来:“可是娘不会做肉丸子啊。”
  挚儿拍拍亦真的手,小大人似的安慰她道:“笨娘娘,你得抓紧学啊。”
  天上的云朵是薄薄的一层,风一吹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亦真将面孔埋在挚儿小小的肩膀上,紧紧的搂住他,那远处的喜乐声袅袅的飘忽传来,只觉得那个世界像是遥远的一个梦境。
  她点头缓声说道:“好,好,娘抓紧学。” 
  
☆、【十七】
  最近陆少倌每日都会收到两只肉丸子。
  他感觉莫名其妙。
  一开始,他也并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更不确定这东西是冲着他来的。他的手下一度以为那是炸弹地雷之类的东西,极其谨慎,带回去细细的研究,后来又担心那是掺和了剧毒的东西,扔给野猫吃了几次,也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呃,越来越肥除外。
  初初的几日,工兵细细排查后,未发现异样,他便让那人将那竹子凿的饭盒连同丸子一起扔掉了。后来,那竹子饭盒又出现了,只是每日都贴着他的照片,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给陆少倌。”
  他静静的坐在军营大帐的沙发上,只是拧着眉头看着这两只肉丸子,却怎么也琢磨不透送礼之人的用意。陆少倌凝视着那两只已经变冷的肉丸子,制作精细、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着实是手艺不错。那面前的茶几上还错杂的放着最近时日的数张报纸,最上面的一份报纸上赫然写着:陆家军在郊外五十里断崖处发现汉代古墓。若要细细看过去,那上面写着:......目前已戒备森严,少帅严令保护文物,收归官方开发,有部队严密把守......
  陆少倌当时选这一处地方,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势隐蔽,四面高耸着刀削般的千米峭壁,几座孤峰兀立,等闲进不得人来,出入只有一个山口,却有重兵把守着。这里的山势就像是一个铁桶,横竖包围得如铜墙铁壁,如今这两个丸子却能凭空的出现在入口和军营中间必经的道路上。这条凿建于山侧一旁的蜿蜒山路,是平日里唯一条深入腹地的路,又窄又陡,平日难以派人把守,只能是定时巡逻,他环顾着四周浓郁陡峭的望不见山顶的峭壁,只觉得蹊跷,除非有人从上面长了翅膀飞下来?!
  陆少倌也派人在周边埋伏了几日,但大概是时辰不对,或者是打草了惊蛇,也没见个什么人影子,真是活见了鬼。
  这丸子刚开始出现的那几天,他是极为恼火紧张的,因为在此练兵之事事关重大,机密万分,他差点要把负责保密守卫工作的大将拉出去法办。
  那位大将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少帅,我跟着您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军令如山,束下从严。如今因着国际上都呼吁和平、止战,各地军阀练兵都停止了,都在观望。既然我们在这里借着挖墓的幌子偷偷行练兵之事,自然是非同寻常的严密。我每日严令再三,甚至将他们的家眷都聚集起来,在城里秘密统一看管着,只怕是有什么闪失。我是真的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线也不敢大意啊。如今,这两个肉丸子可是要了老朽的命了。哎,他日若是传出去,只说我没有战死沙场、身染忠烈,却因为两个肉丸子掉了脑袋,这、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守卫的军官也拿性命确保没有私自放人进来。可是他数次环顾着那周边的恶劣环境,山壁光滑如镜,上下攀爬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一日,他满心里正想着其他的事情,在半路上又看到那个包裹着很漂亮的竹子饭盒,心里便有些烦躁。极窄的山路上,绕是绕不过去的。士兵们只能将车子停下来,小心翼翼的下去将那饭盒彻头彻尾的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性,便呈给陆少倌看。陆少倌眉头紧皱,也不打开来看,只随手便将那肉丸子丢到车窗外面,那饭盒摔成两瓣,两只肉丸子咕咕溜溜便滚到一边的草丛里不见了。
  他们刚要重新发动车子离开,突然身旁高耸峭壁的半山腰处,在一片苍翠掩映中,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音,那声音充斥着愤怒,大声叫道:“你怎么能扔我娘做的肉丸子!”
  身边人忙警备起来,四周打量着环顾着,只看到上面那些郁郁葱葱悬在峭壁上,探出枝蔓来的如云盖般的树丛,却也没看到这声音的主人。
  陆少倌忙走下车来,眯起眼睛往上看着,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从峭壁上茂密的树林子里展翅飞下来,堪堪停落在陆少倌身前不远处的路中间。那速度极快,他不禁眼睛一花,待又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那苍鹰上面坐着的是个穿着红色襦缎衣服的小孩儿,呃,确切的说,那是一个圆滚滚的像面团子一样的小胖墩儿。小胖墩儿短手短脚,却气势非凡,他胖胖的胳膊一叉腰,站在苍鹰身上,怒目而视道:“你为什么要扔掉我娘做的肉丸子?”
  陆少倌手下的人怕是有诈,忙都端了枪上了枪膛要围过去。陆少倌忙摆手阻止下来,自己向前迈了两步,笑吟吟道:“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吃你娘做的肉丸子呢?”
  小胖墩儿挥舞着小手喃喃的说道:“嗯.......嗯.......我娘说,她惹你生气了。我就说挚儿想吃肉丸子,娘学了几个月才学会,哎呀她真笨。我把她做的肉丸子偷出来给你,叫你不要生娘的气了。可是,你、你却给扔了,挚儿、挚儿都没舍得吃呢。”他委屈的撇着嘴,抹一抹嘴边的口水,黑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陆少倌。
  陆少倌笑意更深,只觉得他说得颠三倒四的,恁地有意思:“你的名字叫挚儿?你娘是谁?我认识吗?”
  挚儿侧着脑袋,露出沉思状,嘤咛的回答道:“我娘.....我娘就是我娘。”他晶莹的小眼珠一转,奶声奶气的问身边的苍鹰:“小灰灰,你知道我娘叫什么吗?我好像只知道她叫娘......”
  陆少倌拍一拍额头,失笑道:“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挚儿眼神里的渴望吧嗒吧嗒的几乎要溢出来,望着陆少倌的神情就如看到两只肉丸子一般深情:“当然是、要你不再生娘的气了!”
  陆少倌浑身充满了无力感,他失笑起来,只觉得这可能是哪个猎户走丢的,呃,不,飞丢的,脑筋还不甚清楚的小孩子,他便笑道:“好,你回去转告你娘,我不生她气了。”
  挚儿一听,眼看着要哭的一张脸立刻精神焕发,他高兴地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忍不住从苍鹰身上跑了下来,差点就要奔到陆少倌身边来。可是却又突然想到,这样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要抓紧回去告诉娘才好。
  他生生的收住了要扑过来的脚步,急急的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费劲的爬到苍鹰身上,拍了拍苍鹰的背,那苍鹰便展开了双翅。
  苍鹰就要起飞之前,他开心的和苍鹰喊了一句:“小灰灰,你看,我就说我爹是个大胸膛的人吧?”
  话语随着苍鹰一声嘹亮的叫声,跃腾着传入云霄,噌噌生风。
  陆少倌仿佛被什么咒语钉在了那里,他过了好一会儿,那身躯似乎才能动弹一下,他缓缓地回过头去,神色带着迷惑、不解和怀疑,他便问站在身后的人:“他刚才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手下人都茫然的摇摇头。
  黄宁离得最近,他模模糊糊的似乎听到了什么关键的字眼,可是又怕说错了,只是哼哼唧唧的说:“少帅,我好像听到了我爹这个词.......”
  陆少倌只觉得心里一阵迷茫激动,却浑然抓不到头绪。
  黄宁忙又说道:“看来这又是个到处认爹的孩子。”
  陆少倌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细细的在心里琢磨一会儿。大概正如黄宁说的那样罢,这年头在外打仗的男丁多,很多都战死沙场,好多小孩子从小没有见过爹爹,打心眼里渴望爹爹、到处乱认爹爹的情况现如今太多了,并不为怪。
  他便将这件事当成一件突如其来的小邂逅,不过几日便忘在了脑后。
  
  话说,挚儿坐着苍鹰往山寨飞去,大约飞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山上。他还不知道,这会儿子那满山寨的人为了找他,都慌乱的人仰马翻了。
  议事堂里,几个当家的都沉默严肃的坐着,只有齐五正在那里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教训着王小五:“你这个小兔崽子,平日里让你看着小当家的,你总是吊儿郎当的。说是不让小当家的玩鹰吧,你全当做耳旁风。这下好了,你人也没看好,鹰还飞跑了,小当家的要是有点什么闪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亦真和兰香只静静的坐在在一旁,抽泣着垂泪。
  齐五训完王小五,一看亦真坐在那里哭的泪人似的,心里又是疼惜又是爱怜,忙又走过来劝她:“三娘,你不要担心,挚儿那孩子是个机灵的,又有苍鹰陪着,一般人动不得他,说不准只是贪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亦真一行指着外面,一行哭道:“你看看外面那天,乌黑乌黑的,那北风呼啦啦刮的跟刀片子似的,那冰雹子眼看着就要下来了。如今我们在屋里笼着火炉,尚且要冻死个人,他穿的那样单薄,飞出去在天上,还不知道冻得什么样子了。可别要冻晕了落在外面才好!那外面什么样的歹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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