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

19 突变


残阳如泪,一个光头少年满身血迹,步伐艰难地一步步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
    顾朱朱一见大喜,飞奔过来帮忙扶下已经晕过去的花媚娘子,花玉郎一见美人完好回到身边,挣扎着自己还发软的腿脚,哇呜一声扑了过去,嚎啕大哭。
    明修的伤势看起来可怖,幸而还没伤及筋骨。顾朱朱小心翼翼扶着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人:“明修——悟得呢?”
    明修脸色黯了黯。
    见状,顾朱朱心底一沉,忐忐忑忑问:“他,他怎样了?”
    “悟得师兄还在那里。”明修皱眉道。
    “为什么?!”顾朱朱惊慌。
    明修默了默,“他们中了师兄的毒,正拽着求他解毒不肯放手——”
    “……”
    隔日,花媚娘子为答谢他几人救命之恩,特在百花楼设下宴席。
    三人刚进门,恰好碰见方才下轿的花玉郎。嬷嬷一见几人便殷勤迎上来,“哎哟喂,几位公子可又让老婆子我盼来了!呵呵呵一”
    顾朱朱奇道:“嬷嬷,你盼我们做什么?”
    这问题着实呆子,嬷嬷笑而不语,只掩了帕子笑:“自然是有好事,花媚姑娘已经在后院阁中等着呢,几位,快请上楼——”
    此番嬷嬷亲自在前引着他们上楼,房间纵横相错,顾朱朱想,要不是有人在前面领着,只怕人早就转晕了。
    走在前方的顾朱朱忽然顿住脚步,附耳贴在墙边,神色专注。
    “小公子,怎么不走啊?”嬷嬷笑道。
    走廊两旁的屋子里隐隐传出声音,似急又切,时高又时低,似笑又似哭。声音入耳,几人听得惊心动魄。
    顾朱朱疑惑,继而又想到什么,向公子求证:“里面——在唱歌麽?”
    几人微愕。
    稍许,嬷嬷握着帕子笑得前俯后仰,好似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明修和尚转开头,脸皮好似红了红。
    公子神色不变:“佛曰,不可说。”
    穿过堆红绣锦的层层回廊,渐渐将喧闹声抛到了脑后。远远瞧见一处亭阁,只有一人一桌,并天上一轮月色,清清凉凉,比起外间繁华,这里仿佛独是一番天地。
    花媚娘子见他们走来,微微敛衽施礼,含笑道:“前日得蒙相救,奴家无以为报,只得借这一方亭阁,略略备了些酒菜,还请几位公子莫要嫌弃——”
    几人宴不可无乐。笛声幽幽,琴声轻抚。
    一曲罢。
    公子回头问花玉郎:“不知花媚娘子以为此曲如何?”
    花玉郎愣住,面色稍变。
    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
    奇了,既然是问花媚娘子的意思,那对着花玉郎说有何用?看一旁花媚娘子的神情,虽然惊讶,却没出声。
    花玉郎脸色变了几变,忽然微微一笑:“不知公子为何如此问?”
    公子笑,道:“素闻花媚娘子极擅琴理,方才在下一曲中错了两处,此位‘花媚娘子’并无所觉,倒是尊驾回了头——”
    花玉郎诧异地睁大眼,忽然站起。
    原来,此花媚非彼花媚,花玉郎才是真正的花媚娘子。
    花媚笑:“公子真是好眼力,枉费花媚这般费力,也没能瞒得过去。”
    ……
    “听闻姑娘擅酿酒,可否赠与一坛,在下几人俱不胜感激。”公子道。
    花媚娘子稍显诧异,继而道:“女儿红乃奴家亲手所酿,且只有一坛,意义非同于一般——请恕奴家难以从命。”
    “用银子换也不行?”顾朱朱道。
    花媚微笑,神色却是郑重:“公子不知,这女儿红是奴家的嫁妆,轻易许不得人。莫说千金难买,就是黄金万辆,奴家也不敢答应。”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顿了顿,只听花媚娘子又道:“不过,若是魏公子想要,奴家却是愿意——”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发低了,脸上团团浮出红晕,似喝醉了酒。
    微风徐徐,吹皱一池秋水。
    花媚倚栏而站,头微低,眼帘也随之掩下,颊边几缕发梢随风掠起,欲说还羞间,更显明媚动人,惹人爱怜。
    公子忽地一笑,“小娘子美意难却,只是自古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还想再问一人的意思。”说着,他转头看向身旁人。
    几人也都看过来。
    被几双眼睛盯着,顾朱朱纳闷:“你们看我作甚?”
    荷香笑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家姑娘先邀的公子,虽然情不由己,也是人之常情,公子可愿成全了你家小厮与我家姑娘的心愿?”
    “有什么成不成全的,他又不真是我家小厮。”顾朱朱心道,又偷觑公子脸色,不知这厮究竟意下如何。
    公子俊脸含情,若三月桃花;他眸中似笑非笑,顾朱朱细细瞧,却连一丝波澜也未找到。
    究竟要不要答应呢?
    正在犹豫,忽听花媚娘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若事成,奴家当以亲手酿的女儿红奉上,以谢成全!”
    对方话音未落,顾朱朱听着双眼一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成交!”
    一时激动中,顾朱朱只顾得欢喜,偏偏漏看了公子霎时黑下来的脸,连唇都白了!——纵古论今,他怕是从没遇过敢当着他面说此话的人。
    连想,也不曾想过。
    北魏东府,就被这呆尼姑一句话卖了!
    ******
    南朝一年一度的皇家祭祀,就在黑马寺。
    公子与明修二人都将参与这个盛大的祭祀,其他人都羡慕得紧,连行惠和尚亦忍不住道:“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呐。”话里飘出的酸味隔老远都闻得见。
    顾朱朱倒不觉得怎样,照样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寻思着公子什么时候娶花媚娘子,这样才能要到那坛上好的女儿红。
    拿到那坛女儿红,她便能去凌云阁;
    能去凌云阁,她说不定就能找到师太她们现在去了哪儿;
    找到师太她们,她也该收拾包袱走了;
    悄悄地走,正如她悄悄地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芭蕉叶子……
    祭祀之前,专门有人送来了两套僧袍,锦丝制成,穿在身上显得人仿佛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连公子的桃花扇也配得格外好看些。
    明修小和尚被顾朱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薄薄的脸皮上泛起了可疑的红。
    小尼姑的心思仿佛也跟着荡漾起来,更加大胆,凑过来唤道:“明修呀,你的袍子也借我穿两天,好不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明修微愣。
    顾朱朱满脸期盼。
    稍许,明修红着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弯弯的弧度,点头。
    顾朱朱圆满了!
    她正要抱住明修欢呼,忽然一袭衣衫猛地罩在头上,害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扑到地上去。
    顾朱朱一把扯下衣衫,狠狠瞪着肇事者。
    “洗了。”公子脸上一脉平静,连眼神扫也没扫她。
    顾朱朱怨愤了,有这般求人帮忙的麽?这,这厮欺人太甚!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厮自从定下要娶美人那天起,便一直阴不阴洋不洋,说话也爱理不理,方才还晴空满天的脸转瞬便阴云密布,仿佛同谁在闹别扭。可是谁又敢惹他——谁又惹到他了呢?
    顾朱朱环顾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她大人大量,暂且不和他计较,等他回来再算账也罢。
    话如此说,谁又料得到,他二人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当日正午时分,当阳光终于移到正中的柱子上。
    祭祀大殿上出现了许多刺客,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般,汹涌而至。庄严的殿堂霎时只闻兵戈相撞之声,刀光剑影中,一片鲜血淋漓……皇帝生死未卜,人们只见到许多侍卫手执兵戈,刀剑离鞘,一路簇拥着一抬明黄幔布的轿子匆匆离开。
    有人传言,皇帝受了伤,血染透了龙袍,连膊都被砍断了!
    有人说,皇帝只中了一刀,伤在心口!
    有人说,皇帝并没受伤,受伤的是紧跟在他身旁的一个年青大臣。
    还有人说,这次恐怕是东宫派人刺杀蓄意谋害,意在篡位。
    还有人说……
    流言四起,纷纷乱乱的如同风中凌乱的芭蕉叶,扰乱了黑马寺的宁静。
    因为,据说,刺客中还有——僧人。
    于是,所有参加祭祀的僧人都被抓走了,无一遗漏,包括明修,公子。行惠和尚脸色沉重地回到芭蕉院,带回这个消息。
    “他们怎么可能是刺客呢?”顾朱朱不信,急道:“悟得还要娶美人啊——”
    义善和尚诧异地张大嘴。
    行惠看了她一眼,却似没听见一般,只顾垂头想事。
    他近来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顾朱朱道:“行惠师兄,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悟得师兄——”
    行惠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站起身:“悟色——悟色呢?”
    二人不知。
    他三人找遍了整个芭蕉院,也没见着悟色的踪影。顾朱朱急得快哭出来,不会,不会连悟色也不见了!
    行惠看来也很焦急,追问:“你二人何时不见得人,他没同你们说去了何处?”
    二人想了想,摇头。
    义善又道:“晌午时便没见着人了,我同悟空都以为他偷偷去看祭祀。”
    行惠脸色越发暗沉了。
    顾朱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正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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