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

20 寻人


是夜,顾朱朱一个人睡在房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掀起帘子探头望了望旁边空落落的草床,决定还是先念一回经再睡。
    这么过了两日,悟得与明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连义善和尚都忍不住念叨:“他们会不会不回来了?”
    顾朱朱瞪他:“师兄还要娶美人的,一定会回来!”
    义善和尚讶然,看她半响,张了张嘴,究竟没说出一个字。
    其实,他便不说,顾朱朱也发现了有些不同。
    黑马寺被官兵包围,方丈净心大师似乎不闻不管,一切事务都交予了无言长老处理,连凌云阁也从外面被锁了起来,没见着无名和尚,莫非他也被锁在了阁里?……这些不同纠结起来,看得她无端觉得有些诡异得发毛。
    这夜,止静板过后。
    门上传来极轻极轻的“咚咚”两声。
    莫非是公子与明修回来啦?
    顾朱朱心里一激荡,刺溜一下滑下床,跑去开门——“悟得!”
    行惠和尚杵在门口,被这声“悟得”震得愣住。
    见是他,顾朱朱顿时失望了大半。
    行惠稍许迟疑,道:“悟空师弟,请随我来——”
    “去哪儿?”顾朱朱疑惑。
    行惠和尚似没听到,头也不回地匆匆转身。
    顾朱朱想了想,跟在他身后道:“是不是无名长老又想偷跑出去?我可不帮他啦。除非,除非他把悟得师兄同明修接回来——”
    行惠脚步顿了顿,“你想见他们,就快同我来。”说罢,慌慌张张加快了脚步。
    他声音不大,却恰好听进顾朱朱耳中。
    当真?她心中一喜,连忙跟上。
    黑马寺中近日多了官兵巡逻,行惠和尚在前引路,不知怎么七拐八绕,竟然没有被发现。偶尔有鸟雀扑闪而过,很快又陷入寂静。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侧门旁。
    “他们在哪儿啊?”顾朱朱奇怪,走了半响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行惠和尚推开侧门探了探头,紧随其后外面响起一阵簌簌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是一顶轿子。
    行惠和尚掀开轿帘,里面空无一人,锦缎座上只放了一把扇子。
    一把洒金描花的桃花扇。
    顾朱朱极为眼熟,熟悉到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它的主人。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信物?
    顾朱朱半信半疑地望着领路人。
    “悟空师弟待会儿便知——”行惠和尚示意她坐进轿子。
    顾朱朱想了想,可在她还没想清楚时发现自己已经坐了进来。
    小尼姑稍稍诧异,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身不由己?
    轿子稳稳停下,外面传来恭敬有礼的声音:“姑娘,到了。”
    顾朱朱握着桃花扇子的手一顿——姑娘?
    是同她说话麽?
    “姑娘,可以落轿了——”恭恭敬敬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朱朱左右望了望,确定窄窄的轿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犹疑地从轿中探出头。
    外面是条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是长长的墙,左侧该是某户人家的大门,门口蹲着石狮子,冲她瞪着圆圆的眼睛。顺着门前台阶抬头看,两个大字尤其醒目——
    顾府。
    ******
    顾府,准确地说,是顾翰林府邸。
    更准确一点,这里便是顾朱朱的家。顾朱朱,便是顾府那个因为“慧根突出”,从小便被送进山中庵堂的大女儿。
    她,原是顾家的大小姐。
    顾朱朱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梦中,她本不是要来这里的。
    顾府大门开了,似乎是有感应般,早知道她要来。顾大人同夫人,还带着一些人一同迎了出来。乍然见到,双方愣住。
    许多次午夜梦回,顾朱朱妄想了无数次,却独独没梦见过这个场面。
    着实,出乎意料了!
    一位中年妇人向这里扑过来,一把将顾朱朱揽入了怀中,哽咽道:“朱朱——”
    她的怀抱有些颤抖,是夜里风大冷得麽?
    顾朱朱怔了怔,伸出胳膊反抱住对方,扭扭捏捏唤出一声:“娘——”
    妇人忽地抬手握着帕子掩嘴,眼中通红,不可置信般瞪着她。
    顾朱朱想,莫非,自己唐突了?
    她无措,小心翼翼地回视。
    妇人看着她,明明还流着眼泪,却咧开嘴笑了——“老爷,老爷,朱朱回来了,是朱朱回来了——”
    她措辞不清的唤人,顾朱朱听着,忽然身体里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暖意来,暖暖的,直透心底。
    她舒了一口气,还好,原来是没习惯。
    在被簇拥着进门前,顾朱朱突然转回了头。
    前前后后,在左右右,行惠和尚已不见了踪影。
    大街上空空荡荡,送她来的轿子也不翼而飞,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顾朱朱叹口气,她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最近,总有人“嗖忽——”就不见了。雁过留声,这才刚入冬呢,他们当真跑得比雁子还快。
    ******
    顾府里平静地一如往常,如同她秋游归来,仿佛她从来都在这里,从不曾有过离开。
    顾朱朱奇怪:到底是谁送自己过来的?
    没有人知道,问得多了,顾夫人微微一笑,温和慈爱地看着她,目中似乎别有深意。“你好不容易回来,就不要胡思乱想,好生陪娘多住些日子……”
    顾朱朱低头,不语。
    顾夫人叹口气:“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顾朱朱想了想,问道:“娘亲,你可知前几天在黑马寺有许多人被抓了去,他们都怎样了呢?”
    “哦,你说那些刺客——”顾夫人道。
    顾朱朱连忙反驳:“他们不是刺客,至少,有两个不是!”
    顾夫人愕然,惊道:“难道你认识?”
    顾朱朱点头:“他们不是刺客——”她言之灼灼地又强调一遍。
    顾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朱朱,”夫人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不稳,慌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乱认反贼那是要杀头的!”
    顾朱朱被捂着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眨眼:悟得、明修不是反贼,自己也不是反贼!
    顾夫人忙松开手,又担心她被自己的话惊着吓着了,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女儿,可别又被吓坏才好!
    想想,顾夫人斟字酌句道:“过去的事过去了就罢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与你再无关系。你好好待在家里,最近外面有些不大太平——再等等,总会好的。”
    再等等,总会好的——顾朱朱想,自己要等什么呢?
    一个圆圆的线球滚了进来,在地上打着转儿。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厚厚的锦缎棉袄,圆圆润润裹得像个粽子般出现在门口。
    顾朱朱偏头看他。
    他也歪着头看顾朱朱。
    “你是顾一一?”顾朱朱试探道。
    小男孩圆圆的脸上突地黑下来:“谁允许你叫本少爷的名讳!”
    顾朱朱讶然:“名字取了不就是给人唤的,莫非你不喜欢?”
    顾一一不说话了,沉默就是默认。自顾一一入学识字以后,他便觉得这个名字太没有气势,太缺少——内涵,至少,跟自己的“风度”一点也不配。
    他瞪着她,努力悲愤的眼睛配上他圆圆滚滚的身子甚是可喜。
    顾朱朱心道,原来他就是顾一一啊,她的弟弟。
    “你就是顾朱朱?”顾一一仰起脸问。
    顾朱朱点头。
    顾一一专注端详了半响,得出结论:“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真丑!”
    “……”
    原来小孩也会记仇。
    没说到几句话,奶娘丫鬟就随后慌慌张张地找过来了,顾一一临走前撂下句狠话:他还会再来的!
    等了三天,顾府来了一位贵客,简青。
    顾大人夫妇对简青此时出现在家门前既感到意外,又似在意料之中。顾大人几次开口想问现在局势如何,可看看简青沉稳的神色,再想想他背后那人的手段,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现在皇帝重伤在榻,身侧太子虎视眈眈,那人虽年青却大权在握,朝中局势一日几变,连他这老臣都看不清楚了。
    简青是来看顾朱朱的,奉人之令。
    顾朱朱明白了,可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简青对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太惊讶,只道:“姑娘莫要担心,一切有大人安排。”
    这话当真不太明白。
    顾朱朱不甘心,追问:“那他二人现在何处呢?”
    简青默了默。
    “还在牢中?”对方既然不说,顾朱朱只好猜。
    简青还是沉默。
    顾朱朱心里突地一沉:“当真?”
    简青顿了顿,道:“大人不放心,吩咐属下来看看姑娘是否安好——既然没什么,那属下先告退了。”
    见他要走,顾朱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想去看看他们。”
    简青当时并没有应诺,可顾朱朱仍然怀着一点希望,等啊等着。
    期间,她提出想回黑马寺、或者庵堂,听到这话的人都惊诧地仿佛她是个傻子,或者是糊涂了。顾夫人握着她的手,心疼地问是不是哪儿住的不舒服,就即刻让人来换。
    顾朱朱摇摇头。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她要做的事,肯定不会这么惊讶了,或许还会迫不及待地想千方设百计把她送回去。
    顾一一望着她,似懂非懂。
    顾朱朱也低头看他,无可奈何。
    好歹,在第二日的午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
    阿宝想必答应了她的要求,答应让她去见她想见的人,还遣了简青随护。
    简青今日身着官服,衣襟上的豹子描得栩栩如生,几要跃然扑出。他随身带着一把长剑,看起来颇沉。
    若被那剑砍伤,想必也很疼——想到这里,顾朱朱呼吸顿了顿,攥紧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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