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天说变就变,远远的天际线闷雷滚动,金乌翻腾,流光刹那随天劈开。她的背影绝世而独立,颇有些末世遗骨的寂潦。
若是不错,今日之时便是天劫动乱,她既知躲不过,自然做个识时务的明白人。
临时还心不甘情不愿,她倒是没从前活得洒脱了。
好笑至极。
她撇嘴,眼角酸胀。一夕之间,竟然泪如雨下。
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那漂泊无依的云翳,看得见握不住,绕过指尖悄然散去,落地无痕。
眉间似有一团化不开的阴云,氤氲点染,忽而蹙眉凝视山下。
入眼皆是云雾缭绕的峰峦,隐约几抹苍劲山松的绿影,掩在漫山的溟矇尘烟中,看不真切。
纵身一跃,抛下万千烦恼丝,落个一身轻松,再无俗世牵挂,再无……也罢,极值。
一抹殷衣直直下坠,似一方断了线的纸鸢,飘飘荡荡,无所归依。
白玉象牙雕的通天大桥,周身笼罩着五彩祥云,远望流光溢彩晃了观者的眼。
尽头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隔的距离太远,瞧不清正面的容貌,远远地看身形,大约是一男一女。
“仙子,太上老君的仙童打翻了咱殿里的一壶琼浆玉液,正面壁思过呢,姑姑可是要找那白毛老儿讨一说法?”身后的男子声音有些飘忽,眼前的蓬莱仙境如同虚幻镜像。
“是吗?”女子的身形模糊不清,悠哉的音调似经过远古的幽寂浸泡,又透着一股慵懒散劲儿。“老头儿也不容易,咱也不能欺负人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是。”男子乖顺应承。
“对了,那小童打翻的是哪罐仙露?”
“回仙子,是玉锦仙子酿的琼花玉酿。”
“可是那罐两万年的?小狐狸一直惦记放在心肝的?”
“正是。”
“反了他还。哈哈,这下不愁没酒喝了,白毛小儿,这下你可落在本宫的手里了,话说你那罐向紫霞仙子讨来的酒也有些年头了,这千万年来埋在如厕旁也不怕把它给熏臭咯,向你要了这么多回总算熬到头了。小囿儿,走,陪本宫走一趟。”
……
周围景象一推移,眨眼间换了一幅近景。跟前的母女俩似乎没有意识到生人的气息,双双哭的惊天骇地。母亲瞅瞅女儿红得跟桃儿核似的眼睛,卷起衣袖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哄骗她道,“只是去拜师学艺,又不是娘亲不要你了,乖,好好跟师父学艺,他日也好学成归来叫其他乡亲长长眼,我们小槿儿不是没爹爹疼爱和教导的野孩子。”
妇人哭的声响更甚,伸手搂紧女娃,揩揩她脸上的污渍,柔声说,“乖乖听师父的话,槿儿,娘知道你是好孩子。”
女娃的面容渐渐模糊,混入时空与过往烟云融为一体。
唯那一声哀叹刺耳得很,怪哉,丁点大儿的娃娃有何哀心事?竟像成年人唉声叹气。
然而那一丝缕哀愁却是叹在心坎儿上了。
“殿下,殿下,王上有召。”慌慌张张的奴才瑟缩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女子风情万种的转身,一脸笑意的望着一直跟着自己不放的太监主管。
太监眼皮突突地跳,生怕这位不好惹的主子再想出某些怪招来折磨自个儿。半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女子始终保持似笑非笑的面容,忽而提声阴恻恻的笑出声,一声声从嘴角边缘漏出来,令人寒意陡升,渗得骨子里冷气直飘。
“罢了,你在前边带路。”
女子春风满面的蹦跳着,裙裾微扬。
后面的公公捂了双睑,眉目间写满无奈的神色,“殿下您慢点走……跳,等等奴才这把老骨头唉,当真人老力不从心了,就是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耗多少个日头。”
“说了是为何事吗?”
“是为公主的亲事?”
“我几时说我要成亲了?”
“王命难违呐,殿下。”
“放肆,我说不嫁就不嫁。”
……
说话声渐渐弱了下去,耳边只剩咕咕的水声。
她似跌入一片浩瀚无边的深湖,湖水凉得彻骨,蓝得透亮。
身子越来越沉,呼吸微不可闻。头痛,涨的难受。浑身就像灌满了铅铜,越挣扎越是无能为力。
话说她这遭天劫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点,竟然不是给雷公电母劈死,也好,倒是留了个全尸,不至于死后还面目全非,溺死便溺死吧。
枉她好歹也是一介潜心修炼的小妖,死法着实丢人了些。
她磕上眼皮,意识愈加昏沉。周身昏暗的不见一丝光亮。
世间声响皆被吞噬在这深幽之处,长眠不起,一觉千年。
……
“姑娘,姑娘。晋公子,这都两天了,您看她却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迹象,莫不是……”
“住口,她是你的主子。”
“可是她一点不像,我的主子不会此般柔弱,一点小病小疼都受不住。”
“唉……你也不想想主子落个这般下场是拜谁所赐,因生这孽缘竟被旁人生生折断。”
“哼,要不是我的法力有限,势必要找那人好好讨一说法。”
“我还不知道你,你怕是打不过他,只好逞逞嘴上功夫。”
“公子……”
“行了,我知道小菁还是关心主子的。”
“谁关心她?她用得着吗?若不是她,我们至于整天担心受怕,饱受提心吊胆的折磨吗?我一看到她就恨得不得了。”
“闭嘴,不得对主子无礼,几日不见娇纵了不少,看来是不把镜鸾殿放在眼里了,连主子都敢谩骂。”
“我……晋公子,属下知错了,再也不敢无礼,说话不知轻重,不经过大脑思考了。”
“咱退下吧,莫再打扰主子好生休息。”
“是,公子。”
她醒来的时候正巧听见了他们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话,可是这层层纱幔遮掩碍于眼前,她倒一个也没瞧清。反而被它憋的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天黑,隐约几重影影绰绰的烛光点燃。
她起身,披衣坐起,撩开纱帐,简略的观察了一番屋内的陈设。桌椅凳木质一般,成色有些年头了,弧圆吊顶,横梁高挂。寻常客栈的布局。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客栈里?还有,脑子混沌恍惚,密集似网的钝痛如潮水袭来漫开,她不记得自己是谁,更莫说前尘往事了。
究竟她是何许人氏,家中亲友何数,住所何处。全无印象,均一概不知。
正低头思索之际,忽见一男子手执一方木推门而入。想必是那朦胧初醒时说话的男子。
他踩着步子不急不缓,低头将案木放在桌上,又拾了雕花木纹碗舀了白粥,行云流水般挑眉,奉上。
面庞清瘦,虽称不上惊艳绝世,却是眉清目秀,鼻是鼻,眼是眼的。
但看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些清淡寡味,尤其是天天在跟前有事没事晃悠的一张脸。难得并未心生厌恶,不失为世间少有的耐看男子。
他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与她。举止轻柔,礼数周全。
她张嘴咬勺,目光紧紧锁住跟前人,不偏移分毫。
“可是粥不合口味?”
“没有没有,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谓?我这一觉醒来不知染了什么怪疾,竟连自个儿的姓氏也不知晓,想必公子曾是我的故人,还烦劳您告知一下。”
“缘镜,你的名字。”他将碗收拾好正欲出门去,略微转头,“姑娘叫我晋伶就好,不必多礼。好生休养着,你伤得不轻。”
他退出门外,贴心地将木门带上。
她对镜随意绾了个高耸入鬓的云髻,耳后松垮地斜插一支白玉簪缨,眉目如画,倒是生着一派闲散清宜的□□。又似乎同从前有什么不同,她连从前的样貌都不记得,哪里看得出什么不同。胡思乱想多了。
反手合上门,她执了盏夜灯,悠悠地挑在指尖。
店小二打扮的小厮迎头撞上,“姑娘,有事要出去?”
缘镜一笑置之,“不是,随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对了,我躺了多久了?”
“姑娘躺了两日的时辰,前天日落西山的时候请过来的郎中,那青衣公子可整整守了姑娘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叫另一位姑娘看得好生急躁。”
话到这里偏偏陡峰一转,似笑非笑的看她,一脸暧昧的模样。
“我……”
“别说了,姑娘,俺家都懂。”小二临走前还不忘抛过来两记媚眼,诚然是万事了然于心的明眼人。
“你懂什么啊?乱想。”
果然世道千变万化,八卦这根筋永传不朽。
她向掌柜的讨了壶酒,味道寡淡,还不如……思绪很自然的接到另一处,却突然卡壳,被硬生生的掐断。
倏忽间觉得寡淡无趣。想到的应该是从前的故人吧,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酿的酒一定芳香馥郁,回味无穷,怕是这人间难得几回醉的清酿。
好笑,她为何如此肯定。
倒是掌柜从伊始就瞅着她不放,混浊的眸光颇有些耐人寻味。
她讪笑了两声,甩手扔了搪瓷酒壶,提裙上楼。
却恰恰错过了掌柜呢喃嘀咕的一声,小姑娘艳福不浅呐,前些天才有位白衣公子替她赎回了玉镯子,今儿个又来了位青衣公子。
“缘镜姑娘,身子好些了吗?方才见你不在床上躺着,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我一大跳。”
她放下灯盏,对说话的小姑娘道了句抱歉的话语,“出去走动走动,有劳姑娘挂心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青衫女子外罩薄纱,眉间眼尾点染纷飞的笑意,一如阳春白雪消融之时,漫天的柳絮飘然。
“唤我毓菁吧,叫你缘镜可好?我天生就是这般口无遮拦的,姑娘莫要见怪。”
她似做错事的顽劣小童,伸舌抚耳。“哪里,姑娘一派童真之态,叫人好生羡慕不是,才舍不得责备你呢。”
缘镜看这姑娘确实性情纯良,又是至忠至厚的实在人,吐纳言行耿直随性,不多使些弯弯绕的伎俩。不免心生好感,想着二人实在投缘得很。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尽攀谈些有的没的,一聊竟到深夜。
镜缘添了几炳红烛,凝眸展露出几分笑颜,想不到我竟与姑娘如此投缘,你我之间一见如故,倒像多年深交过的知己。
青衫女子眼底波光流转,一张一合的红唇似有千言万语要倾吐为快,终是化为一声幽叹。
“自然不是,缘镜想多了。我也不好再打扰你休息,你且吹熄火烛,毓菁先回去了,半夜露水寒气重,你小心染上风寒。”
送走了毓菁,她褪去外衫,却无丝毫睡意。
轻覆薄被,脑目清醒得很。
想必此时屋外的人寐语正浓,与周公的约会正处在兴头上,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了呢。
那个毓菁分明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何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怪哉,怪哉。
第二日日上三竿,镜缘换上一身白衫,梳了个齐额的高髻,用镶金边的白绸挽起一头青丝。
清清爽爽的男儿打扮。
“这是……姑娘有这癖好?”坐在角落桌旁默不作声的晋公子咽下最后口粥,艰难的开口询问。
“晋公子多想了,缘镜不过想的是男儿身办事总归比女儿身方便,莫不是这一身难以入人眼?”
“谁敢说你难看我戳瞎他的眼,白衣飘飘,分明是嫡仙儿般的人物。镜公子,让奴家来服侍您吧。”
毓菁故意贴在缘镜身上,招呼她在旁边坐下,递过来一碗素面,配着清粥小菜,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对面桌上来了七八位蒙面黑衣人,看身形倒像是女子,为首的披着件大斗篷,看不清正面的容貌,眼中闪现出的眸光却是非比寻常的阴恻狠厉。
老板娘施施然凑了过去,倚到跟前才开口道,“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白水。”冷风真真是刮到心窝尖里去了。
“哟呵,我说客官,咱这小店可不收白吃白喝的主儿啊。”
老板娘陡然拔高的音调尖细又迅速地穿破耳膜。
其中一个黑衣人掏出一锭黄金,分量足得令老板娘喜笑颜开,立马换了一张皮色,合不拢嘴地嗔怪道,“客官您好吃好喝着,我这小店呐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但听您老吩咐。”
果真是世道千变万化,却永远都逃不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儿。
缘镜嗅了嗅一路飘过来的脂粉香气,萦绕在鼻尖软了意识。
她回头四顾,不见毓姑娘与晋公子的身影。
这两人……莫不是跟在她后头还能走丢?要不就是故意避开她,也是,打搅人小两口这么久了,怪不好意思的,好不容易有个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又怎好搅了人花前月下,影绰幽会的良宵呢?
撇开这一层不说,她也拣了个大便宜,就是不知道这醉君阁的花酒好不好喝?
见缘镜走过来,楼前的揽客姑娘们更是卯足了劲吆喝,“公子,留步咱醉君阁,包管公子玩个酒酣饱足。楼里的姑娘伺候得公子浑身舒心顺畅,让公子醉生梦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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