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与革命

第39章


你的谎言和背叛已经构成了犯罪。你知道我可以告发你吗?那样你就会被抓起来,他们会对你拳打脚踢,把你关起来,甚至还会用乱石砸死你。”
    安娜试图安抚他:“我知道你内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宝贝儿。”
    努里很激动,他绷紧了身子,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不是你的宝贝,再也不是了。”惨白的月光下,努里眼冒凶光。
    安娜挣扎着想摆脱努里的手掌:“我到楼下的沙发上去睡。”
    “不行,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去。”努里滚到安娜身上。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夹杂着玫瑰香水、香烟和汗水的味道;这味道曾令安娜着迷,可如今却让她感到恶心!她想推开他,可努里比她强壮。而且安娜越是反抗,努里越是将她死死压在身下,似乎比平时还重!安娜喘不过气来。
    “我就不该娶你。我真后悔没听家里人的话。”努里满腔怒火。“他们早就提醒过我。”
    安娜的肚子一阵绞痛: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残忍吗?努里开始在安娜身上狠狠地蹭来蹭去;安娜十分震惊,她手脚齐动,想要甩开努里,可她被努里牢牢按在身下。
    “努里,求你了,别这样。”
    努里没理她。他现在就像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陌生人。他怎么能这样?他俩是安娜和努里啊,他俩本应该互相爱护,正如诗人鲁米盛赞的那种温柔而亲密无间的爱,而不是像现在的这种野蛮的暴力!。
    努里喘着粗气,不停地撞向安娜,逼着她分开双腿,猛地冲进安娜的身体,动作极为粗鲁;安娜疼痛无比,可她抵挡不住,又打不过……努里像一头野兽一样动作凶狠、喘着粗气。
    “快停下,努里!你弄疼我了!”
    安娜哭喊起来,但并非因为疼痛!她头一次体会到了真正厌恶一个人的感觉,同时也被努里的狂怒吓坏了:万一他彻底失控了怎么办?努里以后会不会在盛怒之下杀死自己?
    努里没有停下。
    一滴泪珠顺着安娜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曾经的一切已荡然无存。
    * * *
    1 吧台:厨房与饭厅之间高约1.2-1 .3 米、宽约一尺的台面,里侧是洗碗池,台面比洗碗池与灶头约高20厘米;从饭厅这边看,就像餐馆、酒吧的吧台。
    
    第37章
    
    今年的新年,即诺鲁孜节,从3月21日开始,而萨梅迪家有史以来头一次没组织聚会。阿亚图拉反对任何形式的世俗庆祝,所以举国上下都没什么庆祝活动。
    几天后,安娜在卫生间的废纸篓里发现了努里的药瓶。她问努里怎么回事,努里说他已经不需要吃药了。安娜把药瓶拣了出来,但由于药瓶上的标签是阿拉伯文,除了努里的名字以外,她什么也看不懂。这个名字还是努里在芝加哥时教她认的。
    努里还真的说到做到。他不让安娜独自出门,并且在家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这让安娜的日子很难熬。他一天要换好几次衣服,还要安娜全都熨平,只要发现有一丝不平整,就会暴跳如雷。安娜猜度,努里这样想方设法地羞辱与孤立自己,肯定比他在外面混还更耗费精力!就这样,安娜在家简直如在监狱!
    一天早晨,拉蕾过来了。她现在出门时会穿一件披风——相当于外套,可里面依旧穿着背心短裤。努里看到拉蕾就沉下了脸,不过安娜高兴极了,因为拉蕾过来就意味着努里要出门。
    “我不在的时候拉蕾会在这儿。”努里说着走到门口。“我已经叮嘱过她,让她看好你。敢不听她的话,有你好瞧的。”
    努里走了后,拉蕾问安娜:“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我发誓不是我的问题,拉蕾;是他像对囚犯那样对待我。”安娜说。
    拉蕾把手插在后裤兜里:“我才不信!他为什么要那样?你骗人。”
    安娜绷紧了下巴:难道努里已经把我变成了众矢之的?她掂量了掂量,决定还是解释一下,因为拉蕾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拉蕾,求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我需要帮助,我现在很绝望!”
    拉蕾愣住了:“努里告诉过我你会这么说的。他说你会试图说服我帮助你逃走。”她环顾四周,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们家的房子,叹了口气说:“可我不怪你;这个国家简直就是地狱,我自己也准备离开。”
    “你怎么可能出得去?不需要同意书吗?”
    “十八岁之前我必须得到爸爸的同意,可过了十八岁嘛……”拉蕾狡黠地一笑:“我生日快到了。”
    “你打算去哪儿?怎么过活?”
    “我要去伦敦找沙欣。”
    “可你妈妈……她会疯的。”
    拉蕾耸耸肩。
    安娜的太阳穴一阵剧痛:凭什么拉蕾可以走,我就不行?这不公平!没人肯帮她,这个家庭,原先她十分珍视的这个家庭,俨然成了她的敌人。她从未感到如此孤单。
    “我先上楼了。”安娜到二楼时停了一下,然后去了三楼。她打开通往屋顶的门,走到屋顶边上,俯身看了看院子里的法国梧桐和伸向前方的小径。只需纵身一跃,一切痛苦立即化为乌有。
    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电话铃响了,显然努里相信拉蕾不会让安娜擅自用电话。拉蕾接了电话,安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一会儿,拉蕾冲了上来,面色惨白,眼睛瞪得老大,显得十分不安。
    “怎么了?”安娜问。
    “妈妈打来的,我们得回去一趟,爸爸被抓走了!”
    “我们……我们正在院子里喝茶,顺便感受一下春天的早晨。”努里的母亲蜷缩在沙发上,小声啜泣着。安娜已经几个月没见帕尔文了。她的头发花白了许多,额前的皱纹更多更深,脸也更加瘦削。“一辆汽车突然停在家门口,然后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三个穿制服的男人。他们……他们拿枪对着我。”帕尔文痛苦地绷紧了脸。“还……差点儿杀了我。”
    “什么颜色的制服?”安娜问道。
    帕尔文没理安娜,而是转向拉蕾,摊开手说:“没办法,我只能让他们进来。”
    拉蕾指指安娜:“制服,妈妈。她问你他们是不是革命卫队的人,他们的制服是深绿色的吗?”
    “对,哦,不是;两个人穿绿色的,还有一个棕色的;我记不太清了。”帕尔文一直没有看安娜。
    拉蕾点点头:“然后呢?”
    “他们蓄着胡子,一身臭味,很邋遢,要见你爸爸。我让他们稍等一下,可他们不肯,说必须跟我一起进屋,还威胁我说,一旦我告诉你爸他们在这儿,就开枪打死我。”帕尔文说着打了个哆嗦。
    “他们担心爸爸会逃走。”
    “他们说如果我不配合的话,就把我和你爸一起带走。”帕尔文捂住脸,眼泪滚滚流下。“我能怎么办呢?”
    拉蕾将她搂了过来,可帕尔文挣脱了。
    “他们……跟我进了门。你爸爸已经进屋了;他出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进屋——手里拿着一把刀。”
    拉蕾倒抽一口气,安娜则咽了咽口水。
    “那帮人大声问:‘你就是彼尚·萨梅迪吗?’你爸回问他们是谁。他们举起枪对着你爸。我心想这下不好了,他们要枪毙你爸!我苦苦哀求他们不要这样。‘你反对伊斯兰共和国,我们奉命来抓捕你,’他们呵斥道,‘放下刀子!胆敢妄动一步,就是死路一条!’”
    “天哪,然后爸爸怎么办的?”拉蕾问。
    “他僵住了。那帮人端起了枪。”帕尔文又打了个哆嗦。
    安娜想象了一下公公当时脑海中的激烈斗争,他肯定在寻思自己能不能对付这几个人;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办不到,但还是在想是否要拼死一搏。
    “你爸最终还是放下了刀子。”帕尔文继续说。“他们当中的一个把刀捡起,别进了自己的腰带里。真希望那刀能划破他的肠子!”说着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他们铐起了你爸,拽了出去。那以后我就再没见到他。”说完帕尔文又恢复了痛苦的神情,仿佛想起这事就让她痛苦不堪。她又呜咽起来,虚弱的身子显得不堪一击。
    “爸爸被他们弄哪儿去了?”拉蕾问。
    “谁知道!”帕尔文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杯水,灌了一片药下去。“我们该怎么办?努里在哪儿?”她尖叫道。
    “我们留了字条在家,”安娜说,“他一会儿就会到。”
    帕尔文又没理安娜。
    “除了爸爸,他们还带走什么没有?”拉蕾问。
    “带走你爸爸还不够吗?”帕尔文嘟囔道。“我们被魔鬼盯上、受诅咒了。我就知道这事迟早会降临到我们头上。”她怒视着安娜。
    拉蕾坐在帕尔文身边,手指不停地相扣分开,分开再相扣。安娜想让拉蕾抱着帕尔文,因为此时帕尔文需要安慰。可拉蕾就那么坐着,安娜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如果安娜自己去安抚婆婆的话,很可能会挨一巴掌。她们三人沉默了许久,各自想着心事,直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咣当”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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