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时

    第八章
    这世上有些爱，似隔人海又距山河，如果有一天你对爱情的光明磊落感动了我，到那时我一定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长一段时间，纪宝听到别人介绍自己时都尊尊敬敬的称上一句。
    “这是齐家的纪小姐，纪宝。”
    在外人看来，她的故事很长，可以在她面前说的部分也不多，纪宝回转身偶尔也能发现人们朝着她原来也有微露出讶异的神色，社交场合的探讨传的也快，后来纪宝接受各种目光的审视时，也能抬头挺胸地回笑。
    再后来，“齐太太”的身份出现了，流言蜚语也传的多了，最出名的是当着她的面打趣她是齐家的“童养媳”，纪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安慰自己这至少比德国骨科好得多。
    “幺妹，我给你做了面条，你吃点。”
    面前的阿姨也是照看着她长大，此刻喊着她小名，纪宝坐在纪宅的沙发上还有点拘谨的抓着揉皱的裙子，她从齐家跑出来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纪家旧宅。
    屋内的景致熟悉又陌生，从这一刻起她再次回到人生原点，纪宝捧着碗坐在过去饭桌常在位置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时光机。
    可是现实却让她无法逃避，方子然的电话来的猝不及防，纪宝绞尽脑汁地应付着，只说和安六在外面玩几天，暂时不回家，语气真实还自然而然地带着撒娇。
    方子然挑不出错，于是让她注意安全。
    “可是妈妈，我想和户哥离婚，您能帮我吗？”纪宝搁了筷子，双手握手机都有点不稳，“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有问题。”
    “那齐户呢？他同意吗？”方子然虽然觉得忧虑，可始终内心里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他会同意的。妈妈，之后我会搬出去的，但是也会常常来看你和爸爸的。”纪宝早已把他们当作亲生父母，“离婚是我们要共同承担的责任，也不要单方面的去责怪他。”
    方子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很快，先是李秘书带着离婚协议过来，并叮嘱她上面的注意事项。
    齐户果真给了她纪家，还有他名下的一些房产和不动产算是离婚补偿，纪宝身价上升的很快，李秘书额外的让她签了一份方子然公司的转让协议，请她名义上代为打理，收入也是一定比例，于是纪宝又做回了以前的事情，在李秘书的帮助下时而清闲时而忙碌。
    她偶尔回齐家，日子在李秘书的安排中被计算的很准，从来不曾和齐户碰面过，这不仅仅像是纪宝单方面避嫌，只是纪宝也无从考证，有时候看报纸的财经版也会留意下齐家动向。
    而踪影成迷的齐户最近工作效率奇高，同时推进两个案子不说，跨国合作案也和对方落实的差不多，闲时就在公司处理文件。
    只是他的秘书被这工作量折磨的快要失常，脑子一抽有点冒失地闯进办公室递了他的工作手机，上边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全是□□扣费的短信，一会儿几千一会儿几万，最大也没超过十万，林林总总的显示了十几条才消停。
    也不怪秘书吃惊，他这卡本身不限额，还是他随手用惯了的，只是现在他本尊在这儿，也不知道这情形是不是被盗刷。
    秘书商量询问着要不要冻结？
    齐户摇头拒绝的果断，摆摆手让他出去，能刷他卡的只有前段时间净身出户的纪宝小姐，两人一段时间没联系，如今她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求之不得。
    只是当事人纪宝还有点懵，她陪着几个太太和买手在商场逛的久了，负责结账不说还得提了一堆东西不说，作为一个公司的代理经理人，纪宝很有脾气的忍了，全程笑脸。
    李秘书也没告诉她纪家现在其实只是个空壳子，齐户让他半吊着她，于是他只好极负责的为她安排部署了一些工作，重点不是实务，而是让她忙碌。
    好不容易送完这帮人出商场，李秘书提醒她记得报账的电话就打来，纪宝在地下商场的超市里选了三文鱼寿司和酸奶，站在一排货架中突然觉得很心酸，以前她是被一众人围着转，一天中最大的乐趣不过是关心衣着服饰和一日三餐。
    时针指着下午三点，她肚子如今空荡荡，胃里也在叫嚣，钱包里的零钱还不够支付她的午餐，纪宝拿□□结账时，扫了眼超市给的单据，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尾号不是她的，而且刚刚购物时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一次都没响过。
    说实话，她有点方。
    银行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询问齐户的秘书，为何刷卡金额出现了两位数，并反复确认是否本人，秘书向齐户解释时实在没弄懂这闹得哪一出。
    私人手机铃声响起时，齐户难得露了点这些日子都没出现的笑容，“去算算今天卡里用了多少钱？”
    这铃声秘书这些年听了无数次，整个秘书室都会哼哼着玩儿，并奉之为一级警报。
    “那个，我今天刷错了卡。”纪宝显得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说道。
    商场外面也没什么休息的地方，她站在一家门店前，手里还滑稽地提着装着吃的的袋子。
    “什么卡？”齐户装作不知，“还有，我没名字？”
    纪宝经不得逗，听着他如常的声音，下一秒却得出原来离不离婚都对他没什么影响的结论。
    啊，这种失足少女的人设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在她的头上，不过现在应该是妇女。
    “尾号是****的□□，齐户。”
    齐户扫了眼账单上的数字，“一共十九万五千零七十八。”
    “我让李秘书联系你。”纪宝咬着寿司的一角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卡也是。”
    “礼仪课上没有教你和别人讲话嘴里不要含东西，还有我明天出差，要用那张卡。现在三点二十，你五点前还过来。”
    齐户挂电话极快，纪宝半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嘴里的寿司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让人没有了食用欲望。
    她身上的零钱也刚够打车，到了地方终于前台小姐认得她了，却被告知齐户正在开会，将她送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休息室。
    纪宝也顾不得形象，饿的只能喝酸奶，齐户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她半咬吸管支着头阅读桌上的一本杂志，透露着俏皮，只是眉头皱着，有些困倦。
    “给你。”纪宝将卡放在桌上，半句怨言都没有，“钱明天还你。”
    齐户些许是才开完会，衬衫袖子也半挽着到手肘，显得很放松。
    两人许久不见，纪宝越发的清瘦，身上的衣服比平时正式许多。
    “带司机没有？”
    齐户也不收卡，握着打火机翻转过来又过去，倒有和她拉家常的趋势。
    “没有，一会儿打车回去。”纪宝拜托李秘书给她找了精装公寓，刚搬进去不久，距离上班的地方也很近。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被人直接推开。
    “齐户，我们去吃什么？”
    纪宝看见正伸手欲拦着来人的秘书，表情十分慌张，这会儿只能担惊受怕的望着齐户，一副我有理由我要解释的模样。
    可来人却笑语盈盈，新出的Valentino在她身上再也合适不过，她站定在齐户身边，距离亲近抱着他的手臂让纪宝一下生出登对的错觉。
    她以为下一秒齐户就会开口，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进门时要敲门是基本。”
    可是他并没有。
    纪宝不自觉带着微笑，善解人意的说道，“我先离开。”
    人总要有所长进，从很早开始，齐户给她的身份就已经定位，以为很值得自己教育的妹妹。
    纪宝突然顿悟。
    倘若他们之间早在最开始相处平等，就不会觉得自己对待人没礼貌时去主动提醒，包括刚刚电话时说话嘴里不能含东西，一日三餐定时定点，不能说脏话，保持好的礼仪。
    被他管着刻意压抑着仿佛不能被释放天性。
    也要感谢他，让她看到原来他对待喜欢的人是这样子，没有束缚毫无拘束的自在相处，她曾经所在意的珍视的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你好，这位小姐是？”
    纪宝把杂志归到原处，挽着包，带着底气说，“纪宝。”
    齐户脸上闪过笑容，言语上也不打算放过她，“我前妻。”
    那位小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秘书看着此时此景也觉得是修罗场。
    “这位是梁玉，梁小姐。”
    纪宝点头示意，不再多问，秘书狗腿的跟在她后面给她按电梯。
    “纪小姐，都是误会。梁小姐是自来熟，大boss和她没认识多久。”
    “哦，是离婚前认识还是离婚后认识的？之后也没什么，之前的话是不是我还可以去抓包然后因为婚内出轨多讹他的资产。”纪宝看小秘书也过得辛苦，安慰道，“反正都离了，现在大家都是自由身，你也不要再给他解释了。”
    秘书惊愕，这简直越描越黑啊。
    “还有，有关纪氏的文件你能找给我吗？最近看盈亏数据好像有些问题。”纪宝不再和他在齐户的问题上多纠缠。
    秘书面露难色，“这个要boss批准才可以。”
    “那好，谢谢。”纪宝也料想到是这个结果。
    “没事的，纪小姐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秘书送她到门口。
    纪宝走到街对面打车，这个点儿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辆来来往往却没有一辆停下，她捂着有点泛疼的胃却等来了亲自开着车的齐户。
    “上车。”
    齐户语气一点也不亲近，纪宝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敲着方向盘，与她对峙，身后不知何时车辆因为不能行进停下一长串，喇叭声也响个不停，简直壮观。
    纪宝叹口气，很是忧愁地坐上副驾驶。
    “过得好不好？”齐户难得率先开口。
    纪宝顺从地点头，“好。”
    “好会胃痛？”
    纪宝一个白眼丢给他。
    “车上有胃药。”
    齐户递给她水，纪宝接了，从车上的格子里中找出小医药箱，翻出药来，还剩了两粒。
    “不看看保质期？”某人又提醒。
    纪宝难得理他，吞完药片靠在椅背上假寐。
    “地址。”
    “金湖公寓。”
    纪宝本想问问那位梁小姐，可又怕他打趣。
    “做些粥和点心，一人份。嗯，点心不要糯米粉那类，送到金湖公寓。”
    纪宝这才发觉他在打电话，齐户眼神也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我想要菠萝饭。”
    “好，再加个菠萝饭。”齐户挂了电话，探手附在她的额头，温度倒是正常，“巧克力吃不吃？”
    纪宝摇头。
    “为什么我们离婚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纪宝带着埋怨，“到底什么能打动你呢？”
    婚姻好像只是他身上的一个附属品，和什么人发生和什么人进行都是再随意不过。
    “也不是没有。难道非要不吃不喝在你门口守着三天三夜求你原谅？或者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迈出这一步，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
    心痛吗？齐户确实不觉得，失去貌似是必经的一个过程，他只是过早的比别人看的开罢了。
    只是纪宝对他来说，并非可有可无，像是件必需品只是难免有个保质期，他觉得可以重新获得，大多数人和事物都是志在必得的拥有。
    “你后悔了？齐户，从婚姻开始我们就错了。”纪宝沉声道。
    “这段婚姻又不会耽误你，很多人前赴后继想和我结婚，目前成功的可就你一个。”
    齐户将车停在金湖公寓门口，拿着烟盒把玩。
    “不过纪宝，我们的婚姻多少有点不纯，纪家目前可就你一个，产业在G城不过是冰山一角，以前挂在齐氏名下多多少少还能带动一些，想要恢复到过去的盛景可是难上加难。”
    “但凡你如果像你兄长纪遥阳有些雄心壮志，也不至于和我结婚后还要求一心一意了，你不是要听实话，可以，多学学纪遥阳的手段爬上我的床，我自然讲给你。”
    齐户捏着她的下巴，看着有些和记忆里熟悉的脸，不过这张脸上露出震惊还有恐惧。
    他贴身过去，吻着她的唇角，纪宝没有挣扎，牙齿贴着牙齿、舌头缠着舌头的碰撞与冲击让她清晰的感知到了疼痛，这种感觉仿佛身上受到的暴虐击穿她。
    原来，和所爱之人的接吻也会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