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时

    第九章
    “纪小姐，给李太太的裙子尺码有问题。”
    纪宝在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听到工作人员前来反映问题，李秘书笔直如松的站在一旁，神情自然的等着她，完全事不关己。
    “这种小事你都要告诉我？你负责人是谁？和他一起去人事部报个到吧，明天别来了。还有李秘书，您如今很是清闲啊。”纪宝抚了抚裙子的褶皱，等着上妆，今天有个冯氏的拍卖会，冯露姮给她递了帖子。
    最近冯氏人事变动也很大，全靠冯露姮主持大局，令狐暗不知怎么想通了，还她自由身，但是女儿的抚养权还紧握在手中，只给了冯露姮探视权。
    李秘书实在是委屈，他的上头还有方子然和齐户两座大山，得罪哪个都饭碗不保，纪宝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渐渐开始向他发难。
    “是，最近有些力不从心，我去安排好。”李秘书匆匆解释几句，带着工作人员出去了。
    纪宝刷着手机，朋友圈还是一成不变的内容，令狐安晒娃，陈四点赞加评论，宋小五实时转播吃喝玩乐，而令狐暗却发了一张游轮的照片，豪华阔绰的留了日子邀请大家去玩。
    齐户难得的在令三的图下留了评论，还在出差。
    等你回来剪彩，大股东。令狐暗也回。
    原来那天所说的出差也是真的，纪宝连回几天齐家也不见齐户的身影，而齐川和方子然如今在她面前也对齐户缄口不提。
    纪宝如今回忆起来简直觉得揪心又受难，纪遥阳过去和齐户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两人打小同校互相陪伴走过一路，后来又共同学习创业和接手继承父辈的事业。
    很小的时候，纪宝才记事，纪遥阳那时天天泡在画室里，偶尔闲暇时也逗逗她，画板上的留下的永远是模模糊糊的影子，纪宝如今记不清，大概吧，一切的故事就有了源头。
    可是，她却一点疑虑都没有。
    齐户称她为掌中宝，可纪遥阳呢？至始至终做她的兄长，不过担这个名头而已。
    纪宝出生不过几年，纪宝父亲早年的经营不善和管理上的衰颓之势暴露的彻底。那时纪遥阳也不过双十，可是却早已担起了为纪父分忧的责任，他本就是少年天才，除了少些经验和吃些绊子，全程也是有惊无险。
    再后来，某天纪遥阳带着笑容回家来，说解决了一些资金问题，具体的情节纪宝却无从猜测，餐桌上人人都对纪遥阳表示满意，众人笑的亲切又伪善。
    可之后在虚掩的书房门里，纪宝透过缝隙看到纪遥阳脸上的悲切，伤心的仿佛失去了爱人。
    “纪小姐，好了。”
    化妆师看她走神许久，忍不住轻声提醒。
    纪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记忆里总是带着笑容、对所有事物都抱着期待的纪遥阳，有些耸然。
    李秘书带她到了拍卖厅，纪宝坐下后看到位置旁的令狐暗，想起身却被他勾住肩，“幺妹，是你去给曹路恒通风报信的。还敢联合路密，你也不怕惹毛齐户。那天疗养院情形也不知道你有看到没有，你四哥都负了伤。”
    纪宝有些心虚，可又看到他现在还好好地坐在这儿，也知道结局有些皆大欢喜的意味。
    “四哥没事吧？我想着三哥为人大度，又对冯姐姐痴情了这么久，总归是一切为了你们好。”
    令狐暗见她这样，打骂都不是，“你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你和齐户又在谋划什么？”
    纪宝见拍卖会快开始，入场的冯露姮刚刚扫过他们这里，令狐暗早已收回手，姿态也是端正。
    “有空关心这个，怎么不问问齐户。他老人家最近飞国外都不忘健身锻炼和戒烟，应该是好事将近了，你这和他都结婚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让他有这个要孩子的动力。”
    纪宝脸上一垮，内心也是如坠寒窖。
    “以前我哥和他合伙做软件的那个案子成功了吗？”
    令狐暗皱了皱眉，有些怀疑的说道，“那案子不是纪遥阳全程设计开发的，还拿了G城创业创新的头等项目，奖金是两千万。”
    “可是，纪氏如今也没人管理这个项目。”纪宝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令狐暗套话本来就有风险。
    “纪二走了后，齐户亲自接的手，没到两年创下的收益翻了十倍，那年不是你生日，还和我在国外拍了块钻给你刻了条项链，剩下的钱买了块岛，还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不过他没让我说。”令狐暗如今想起当年他和齐户做过的一些事，有些傻气。
    “不过，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齐户那头我反正不会给你打圆场，你们这结婚离婚跟闹着玩的，全G城谁不知道，齐户以前快把你捧到天上去。现在逮着齐户好不容易回归单身，还有了要孩子的劲头，你都不担心。”
    纪宝被他这话扎了心，沉痛地说，“不担心不担心，冯姐姐也是貌美如花，以前还和齐户相知呢。”
    “你就搁这儿损我，好歹我们之间有个女儿，她跑不掉。”
    纪宝歪头笑，“那三哥你加油。”
    拍卖会结束得快，出了几件文物纪宝也不怎么了解，全当走个过场，临走时也不忘去和冯露姮打个招呼一起约顿火锅，令狐暗倒是一脸嫌弃的望着他们。
    纪宝让李秘书下了班，自己去了世纪吃晚饭。好巧不巧遇到了前些日子在齐户公司遇到的梁玉。
    梁玉邀请她拼桌，纪宝却怕她下毒。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又各自点了食物。
    像梁玉这种大家闺秀纪宝在做生意时见得多了，每天的乐趣不过是上的衣服新款、新开的餐厅以及玩乐。
    不过，眼前这位还是不能低估。
    “刚刚和几个姐妹喝茶才谈到了你的一些趣闻。”
    梁玉在等菜的途中亲自给她斟茶，纪宝简直如坐针毡，这种正面交锋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们说有一年令狐家小姐的生日也是在世纪吃饭，有几个服务生嚼舌根被你听到了，说你是依附齐家的咀虫。然后刚好那天你给齐户甩完脸子，齐户为了让你自己反省没有搭理你。”
    纪宝这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刚好出考试成绩，她专业课齐刷刷地都挂了，心情很不好，又在转角听到服务生的言语。
    齐户比她早一步知晓成绩，很是冷漠地带着她去了一个小包间教育完了又让她继续参加令狐安的生日宴，纪宝被他们说成那般还比不上齐户对她的不理睬，于是后头的宴会上拿了齐户的钱包和主人公令狐安偷偷地潜了。
    “然后你带着行李和小男友私奔了半个月硬是没让人知道半点行踪。”
    纪宝拿着刀叉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带着些喜感回她，“年少轻狂不懂事。”
    “可是齐户直接停了你信用卡，因为没钱又自己乖乖回来了，齐户还带着你每天去公司上了半年班。”
    果然，故事都是经过一些添油加醋后再次传闻的，纪宝哪是和他去上班，去公司倒是真的，不过是因为补习功课，也没有半年，补考复习不过一个月，后来她就为了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和齐川方子然去了瑞士度假，回来的时候还是齐户亲自接的机提的行李，纪宝看齐户难得亲自做这样上道的事，就和他握手言和了，还讹了他一个数目不小的红包。
    “不过，纪宝小姐，后来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那几个服务员挺惨的，齐户的手段让人长见识，都被逐出G城了。”
    梁玉带着挖苦，“大概纪宝小姐你也是不食人间烟火，什么事都闹闹性子以为会过去，该不会这次离婚也是吧。”
    “哦，这个我倒真没想过。”纪宝觉得这顿饭她快吃不下去了，“齐户这么抢手是我不懂得珍惜了，不过梁小姐的竞争对手现在可不是我。”
    “难得梁小姐这么真心待我，还带我回忆往事。那我也顺便告诉梁小姐，哪怕你以后进了门，我们还是要以姑嫂身份相处，你现在激怒我又有什么好处。要不要现在你给齐户打个电话看看你在他心中处于哪个位置，不过你有他私人手机号吗？”纪宝一脸无辜，拿着她刚刚斟的茶，毫不客气的泼向她，“齐户说我平时特别爱无理取闹，不给你看看在他面前我是如何无理取闹的仿佛有些可惜了。”
    梁玉此时气的发抖，纪宝无畏地看着她，心里也是十分爽快，她本就不是做事顾前顾后考虑后果的人，于是按了服务铃叫来大堂经理让人带梁玉去开个房间换衣服。
    纪宝已经连续一周回了齐家，齐川和方子然都很欣喜，她自小恋家读书时连住校都不肯，司机接送是常态。
    三人和睦的吃完饭，纪宝和方子然挤在一起看已经追了一周的电视剧，齐川握着本书边看边听她们乐呵呵的吐槽，闲时怕两人渴了不忘递个茶和水果。
    纪宝洗完澡后悄悄直接去了齐户的房间，当时的莱卡相机里已经是一片空白，按照齐户的性子必定会留下她的那套十二岁的图。
    她翻了翻房间里的许多柜子，可是都一无所获。
    机智如她，拨了内线给陈管家，问了平时齐户房间里不让打扫的位置，诚然这个问题让她暴露的彻底，可陈管家也丝毫没有表现的起疑心。
    “大概好像在他床头柜旁第二层有个暗格，不过密码我们都不知道。”
    纪宝就着床头的台灯，翻开了柜子。
    锁看上去很精致，只是使用的好像有些久了，四位数的概率很难猜，纪宝试了一圈众人的生日，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可是没能开。
    前面两位数字她仔细查看了下，13的印迹已经有了清晰的刻痕，纪宝有些不确定，试了后面两个数字，“啪嗒”一声传来，锁开了。
    1314。
    原来是一生一世。
    纪宝迟迟不敢去打开，这里头要是装着的是她的照片那她自然无所畏惧，可要是不是？
    心里战打得久了，她鼓了鼓气，手抖着打开。
    入眼的虽是照片但还是让她有些不敢置信，黑白阴影打得完美，十二岁的纪宝脸上没有笑容，可看向镜头的时候分明是相信相机后头的那个人。
    像是交付。
    镜头里被定格的那一瞬间她美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拿起照片后，盒子里什么都没剩下，纪宝觉得奇怪，潘多拉盒子里的秘密居然是自己，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翻了翻手中的相片，后面出现的字也是苍劲有力，齐户的笔墨她一眼认出，纪宝停留一瞬，放下照片捂了捂有些被刺痛的眼。
    他们之间究竟谁又饶过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