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时

    第七章
    令狐暗一觉睡醒，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他在酒店里要了午餐，送餐的服务生还附赠一句生日快乐和点着蜡烛的蛋糕。
    室内放着帕格尼尼，这种平静的日子让他觉得很空，秘书打来电话回复他手机信息和社交软件里的很多祝福都处理得差不多，贺礼已经登记并移交给他父母。
    他的秘书办事爽利，这会儿正经事说完支吾了半天又问询他什么时候回家？
    董事长也就是他父亲已经催了一次。
    令狐暗回他，“下午，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你把衣服送到世纪去。”
    “好的。”
    秘书已然欣慰，他能回去就算是能交差。
    齐户已经带上人去世纪开桌，这会儿就差他一个了。
    几个人算是小小的团聚一下，令狐安就被她母亲的电话召回去接待客人，正牌寿星就在她眼前呢。
    小姑娘觉得委屈，“哥哥每次都这样，我已然成了我们家的炮灰。”
    “离了就好了，你年纪小，再多忍忍。”他们家事后来闹得大了，整个G城都有听闻，背后嚼舌根的有很多，当面吐槽的也只有齐户了。
    令狐暗拿个螃蟹壳填了一勺饭拌了拌，示好地递给令狐安算是安抚，好巧不巧比纪宝快了一步。
    纪宝拿着手中剔好的螃蟹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本来是给令狐安弄得，这种细致活儿她一向懒散，能不动手是绝非不动的，再加上，她对虾蟹过敏，不敢碰，扫了饭桌一圈就看见旁边齐户白瓷碗亮湛湛，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和他直接换个碗。
    这动静还是挺大，伴着大家的注视下，齐户只是皱皱眉看着她曾经喝汤吃狮子头如今搁了完整蟹腿肉的碗，还是面不改色的夹了吃。
    “下午还有课？”齐户一向在纪宝面前充当家长的角色，纪宝偶尔和他闹脾气，偶尔不自觉和他和好，全当是养了个不服帖的女儿。
    纪宝筷子一顿，“逃了。”
    诚然，她确实是个不省心的。
    令狐暗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下这“父女俩”在因为“女儿”交了个男性朋友闹别扭，淡淡劝说，“幺妹，其实我的生日也不是特别重要。”
    陈尧堂附和，“女孩子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宋小五是个不怕死的，邀约，“下午去电玩城啊，幺妹，我给你找场子。”
    “想好再说。”齐户教育她分场合，人多的时候还是给她面子。
    纪宝看着齐户的眼神着实不太友好，也不再接话，内心默默叹口气。
    “我一会儿送你去学校。”
    果然，接下来就是不由分说的强制性宣判了。
    令狐安瞧着纪宝小姐着实可怜，拉了拉令狐暗的手示意帮忙，令狐暗话在心里绕了绕，还没机会开口，纪宝已经提了包，气呼呼的推门走了，当然留了一句，“我不要你送。”
    场上人安静着，气氛有些凝重，人人默数了不到十秒，齐户果然起身，淡淡的说句，“失陪。”
    不出意外，“女儿”还是靠哄的。
    令狐暗心里一酸，拿了手机看了眼，冯露姮从早到晚一个电话都没有，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他莫名有些沮丧，什么时候他的小姐姐才能主动来哄哄他。
    他对冯露姮的感情一直是藏的严密，他对着身边人是丝毫不吐露，包括他疼爱的妹妹令狐安都不知情。
    为什么是她？
    令狐暗也没想通，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会看破红尘，什么人都不会爱，玩玩乐乐就到老。
    可他的爱情来的比他预想中还要早，是他在冯露姮怀里毫不掩饰觉得委屈哭的时候，还是冯露姮带他去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亲他的时候，令狐暗都无从考证，年少时心动总是很容易，等他有了一定分辨力时，除了小姐姐谁也入不得他的眼了。
    会满足他一个又一个的要求，觉得他好玩课外时间都留给他，遇到困难总会第一个想到他，卖的一手好萌还只对他撒娇，以至于令狐暗对所有女孩子的认知和评价标准都只有一个，冯露姮。
    令狐安刚出生那会儿，晚上总是哭闹，令狐暗大概也是和这个妹妹心意相通，半夜醒着就去看她一眼，有时还担着顺便叫醒保姆给她兑奶粉的责任。有次忍不住炫耀给冯露姮，小姐姐听完语气凉凉，回他，“我小时候超乖，从不吵我妈妈睡觉。”
    也是极傲娇的语气，令狐暗半信半疑，因为没想通小姐姐怎么会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可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她小时候，冯露姮的相册她母亲都给他看过，各种玩笑趣事他都有所听闻，当然小姐姐好美色居然是从小都有的，这也更坚定他白得一副好皮囊不浪费的信念。
    和一个人看对了眼，以后再遇到的那些人不过是过眼云烟。
    令狐暗带着令狐安回家时，下午都过了一半，他父亲脸色不太好，一丝不苟的头发看着都有些乱了，家里算是高朋满座，尽是些生意伙伴和亲友，令狐暗觉得自己也闹腾的差不多，一个个的依次去打招呼，他虽然现身的晚，可待人接物礼数一向周全，众人自然是消了异议。
    曹路恒和冯露姮到的时候，生日晚宴快要开始，冯露姮挽着曹路恒看着令狐家熟悉的园子，又扫了一圈没看到令狐暗，只好先去和曹路恒去交货。
    他们俩看着登对，令狐暗的母亲也没想到来的人是她，隔了多年见面，冯露姮不觉有异，面上的笑容是恰到好处，“好久不见，婉姨。”
    令狐暗母亲穿着礼服，正式又高贵，眼神停在曹路恒身上，露出些鄙夷，曹路恒心上生疑，呈了东西给她，两方交接也就几分钟。
    “来了就多留会儿，他也许久没见你们了。”令狐暗母亲一向姿态拿捏妥当，冯露姮望了曹路恒一眼，像是征求。
    曹路恒朝着令狐暗母亲颔首示意，表示答应。
    两人出了房间都不由自主的吐口气，冯露姮小声和他八卦，“是不是气场很强，不怒而威？”
    “搁古代那是武则天。”曹路恒一向配合她的玩笑。
    冯露姮把小道消息说与他，“两家都是家族企业，现在都在争权，小儿郎夹在中间难做的很。”
    “他，一向有些本事的。”曹路恒说得艰难，可又怕拂了她的面子。
    冯露姮察言观色的本领也练就多年，“不过是随处听来的，当个乐子。”
    两人在室外挑了张桌子，冯露姮瞧见一处熟悉的景致，人少极为清净，去了那里，曹路恒绅士周到，主动去给她拿喝的。
    音乐流淌的缓慢，周围一颗梨树开花开的茂密，偶尔扬阵风，桌上留了一片片的残花瓣，冯露姮想到小时候的令狐暗虎头虎脑的爬上树去给她摘梨，偏偏她要最大的，小儿郎在上头要逗留许久才能下来，手腕和腿上留下许多被蚊虫叮咬的红包，跟在一旁照顾他的阿姨心疼的不得了。
    “冯露姮。”
    他的声音带着一阵风顺过来，桌上被她随手拼好的一朵梨花也吹乱了，冯露姮微微懊恼，抬头却见他站在梨树下，满树的花枝摇着轻微的飘着，他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在夜色的衬托下像是隐匿，他看上去沉稳冷漠，仿佛刚刚说话是她的错觉，纯白的梨花花瓣落在他的红酒杯里可他毫无察觉，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两人都觉得此刻不太真实。
    这颗梨树他应该还爬的上去，摘梨的小儿朗怕是再也不愿意做了。
    生来麟子凤雏，他哪又躲得过这般造就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