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川

川墨知花归刚见过画瑟，心情定是有些不好，便让言馆无需跟着，自寻了花归去。
    “王妃呢？”
    “王妃刚见过神女，如今往寝殿去了。”
    川墨听罢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侍女摆手，让她们都自行散去。
    “花归，今日那画瑟找你做什么？”
    坐在镜子前的花归闻言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川墨一眼才回道：“还能干嘛，自然是跑来炫耀，不过是锦华不要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况且她这颜面早就在重极在凡间历劫的那三年给丢尽了，如今这嚣张的模样，当真以为她嫁了重极就可以遮掩掉那些事情嘛，当真是可笑！”
    川墨听到花归这般说，轻笑着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梳子，轻柔地为她梳着掉落下来的些许头发。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酸酸的了，你可不能再想他呢！”
    花归望着镜子里同自己一道的人儿，笑了出来：“以前是臣妾不识泰珠，不知道王的好。你呀，如今就把这心收好了，我只是把他当恩人罢了。”她眼珠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天帝那老头平日里不是最不喜你们几个，这次怎会主动找你？”
    川墨手中的动作一顿，尔后又风轻云淡，状似不甚在意地开口道：“他说他给重极饮了忘川水。”
    花归一愣，半响才皱眉道：“他可真是能狠得下心啊！”
    川墨放下梳子，从背后抱住花归，将头紧紧地贴着花归的头。他从来没有像这刻这样，深深地感谢那两人的撮合，让他少受了这些罪。
    花归，还好这世界有你。
    重极，锦华，还好遇见了你们，从此我才能拥有爱的人。
    九重天，主殿堂，太子重极与北海神女画瑟大婚。
    天界一共三百七十三个下仙，八十九个上仙，全部来齐了。好歹是未来天界的掌权人成亲，就算不是冲着这极其奢侈的婚宴来，也大部分是打算来抱大腿，为自个铺后路的。
    “迎，北海神女画瑟上仙进殿。”充当司仪的红缘仙君扯着嗓子嘶喊道。
    花归同川墨坐在第三位，正对面是妖王青君，中间隔着的是穿着喜袍站的极为端正的重极。川墨只带了言馆一个伺候的，锦华留在了客居。花归原是打算带锦华来的，但是锦华虽是带着石链，无奈天帝是见过她的，所以只好放弃。现在，木已快成舟了，她还能做什么了？况且最有说话权的那人，已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画瑟穿着大红色的嫁衣，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自己爱慕了一千多年的人走去。她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遇上了他，爱上了他，为他花费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心血。如今，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了。
    然而，她的笑还没弯到嘴角，身后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九重天渐渐地弥漫开来了浓郁的杀气和血腥味。
    “陛下，入了魔了，那女子... ...”守在主殿门口的天兵急急地跑回来禀告。
    花归和川墨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和焦虑，却迫于天帝，不敢轻举妄动。而一旁的重极则是轻皱着眉头，让人看不出其想法。
    还没等天帝发话，杀红了双眼的女子，便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衣缓缓地走了进来。
    “徐锦华，你一个区区的半仙，也妄想来搅乱这场婚礼吗？你别忘记了，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了！你来了，当真以为可以做些什么或者是改变什么嘛！”
    画瑟是上仙，自然知眼前这个杀红了眼的女子已是半魔半仙的状态，却还在试图做着斗争，仅差那么一步，便完全成魔。画瑟已顾不了有多少仙人在看着了，她看到这样的锦华，不可否认心里是有些震撼的，却也更加想要将她毁掉！
    已是半魔半仙的锦华并没有将画瑟的话听进去，她只是固执地朝着那个穿着一身红袍的人走去。红袍穿在他的身上，仍然是那么好看，可她却觉得心里疼痛极了。
    天帝坐在上座，左手举着酒樽，不去看下面发生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说白了，刚好如了他的愿。又或者说，正是他当初要看到的画面。
    重极看着那个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子，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那日在花归旁看见她时，他特地吩咐人去查，却只查出这女子是寄居在狐界的一个凡间修仙之人。
    他并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人或许是同自己有关系，可他也知道这天界的执掌人还不是自己，自然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锦华虽是一步一步走的极缓慢的，可是转眼间，却也是到了他的眼前。她睁着那双半浑浊半清明的眼，直直地看着他，道：
    “你曾说过，哪怕饮了忘川水也不会忘却我，这话可是骗我的？”
    忘川水？重极立在那里，听到锦华的话，有些微愣。他原以为是天帝自行封了他的记忆，却不想是那地府的忘川水。
    忘川水，洗去的是前尘往事，一般用于历情劫的仙人。
    锦华见他不语，神情越发的凄凉起来了。然，心神微动时，浑浊的眼睛复了清明，她强行将自己从心魔中抽了开来。
    她以手覆眼，两行清泪缓缓地落了下来。
    她终是明白自己为何一直成不了神。
    “锦华！”
    忽听花归凄厉地喊叫声，“嗤”的一声，大红色的绫罗直直地从她心脏处穿行而过。锦华无力地落下双手，却仍然站的十分笔直，似乎那绫罗刺穿的不是她的心脏。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任何人。
    所以她未见，距离她三步外的那人，忽然心痛的神情。
    画瑟抽回自己用来做武器的绫罗，掷地有声地道：“徐锦华已是入了魔的人，你们不将她驱除也就罢了，竟还让她靠近殿下，到底是何居心！”她顿了顿，又道：“区区一个凡女，竟三番两次地同我争夺殿下，简直不自量力！”
    这番话，已是拿自己当太子妃了。
    “凡女不配，天女如何。”
    九重天外，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如若不仔细听，常人还会误认为是那九重天之上传下来的。
    手持莲台的男子踏着云，好似九重天的禁锢不存在般。而他一入九重天内，除了天帝、重极以及面色苍白的锦华，众仙皆都不受控制的下跪。
    原是端坐在上位的天帝听到那声音，脸色青了几分，不着痕迹地捏紧手里的酒樽，随即平复了下情绪，脸色恢复如常。
    “不知北神帝君远道而来，吾等有失远迎。”
    来者正是北神帝君北兆，山海岛镇守四方之一的神明。
    北兆似笑非笑地望了天帝一眼，随即隔着众仙，远远地望了分明是半神却仍可抵抗他的神威的重极一眼，原是想要赞许地点头，目光却又触及他跟前已快摇摇欲坠的锦华。
    “殿下，你何苦这般置气呢？”
    虽这大殿之上，能以殿下来称呼的，是重极。但众仙知道，他称呼的是锦华。若天帝没有称其为北神，也许他们还猜测不出来。但是，凡是仙界、妖界甚至是被封锁的魔界都知晓，北神是隶属山海岛，受岛主之命行事，而刚刚他在九重天外，喊的又是“天女”。如今，这三界中能被称为天女的，只有天神之女，山海岛将来的主人。
    如果说这其中，谁最憋屈，怕是天帝和画瑟了。天帝对这婚事一直采取积极态度，而对锦华给予的却是连番打击，他是觉得一介凡女配不上自家儿子，可谁知，凡女竟是天神的女儿。而画瑟，一直觉得自己神女的身份甚是高贵，可跟一出生便是神的天女来比，她才是不自量力的。
    锦华没有回答他的话，仅有的力气，她缓缓道：“北神叔叔，我要历劫了。”
    话音刚落，那天空中，便积聚了雷鸣，足足响了九九八十一声。众仙愕然，八十一声，是神劫的象征。可这三界谁不知，山海岛的天神之女生来便是神，是天女，怎会还要历神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