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川

重极摇了摇头，道：“测过了，但是父皇是天龙，哪怕真的是入魔了，也是难以看出来的。倘若真的是入魔了，那必然是要等到他压制不住魔性的时候才知道。毕竟他和我的性质大不相同，我是因历劫入魔，而他或许是因着心魔又或许是因为沾染了魔气，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种，仙魔镜都是测不出来的。”
    可是那时候就迟了。锦华没有再说话，眉眼间，皆是消散不去的忧愁。这三界，到底何时才能安稳下来呢？
    冰极山脚下，雪狐化为原身，懒洋洋地趴在木床上，将脑袋放在天经地腿上。它握了握爪子，打了个哈欠，甚是疲倦地道：
    “我说，你当真任由这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天经摸着它那柔软的狐毛，笑着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天神的继承人了，不想管这闲事。更何况天道循环，我不能随意更改天命啊！”
    狭长的狐狸眼里尽是无奈，雪狐翻了个身，继续懒洋洋地道：“你更改的天命还少吗？因你当初的这一举动，整个三界的命运之轮都换了个方向转动了。该有的没有了，不该有的来了。锦华既然是你创造出来的，你就该对此负责任。”
    “因果循坏。当初我这么做，便是因了那因，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这果。天命是难违，可我既有更改天命的能力，而这天命又不该这般，自然是不能顺着它去的！而锦华，如果她连这个能力都没有，我也不敢肯定，她是否可以继任了。”
    雪狐藏在浓密的狐毛下的眉头皱了皱，还待说些什么，天经放在身侧的传音符便响了起来。
    “天经，我是锦华。”
    “怎么，可是有何事要问我？”
    传音符那头的锦华犹豫了一下，见重极还没这么快回来，便道：“重极殿里的那棵枯了树心的梨花树开花了，是因为我吗？”
    说到后面，锦华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她后来问了重极那梨花树结苞开花的时间，竟与重极历神劫那天的时间重合了。这让她不得不想到那天她在梨花树的树心里，待了一晚，加之她的本质是五灵石，所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
    天经是用五灵石创造锦华的人，自然比谁都知道五灵石的作用了，当下听罢便应了声“是”。
    锦华咬紧下唇，不知怎的，忽地又想起了那天问过重极的一个问题。
    “五灵石是生生不息的吗？”
    天经顺着雪狐的毛，挑眉道：“怎么这么问？”
    “天神之位可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可是倘若我真的是你用来做天神之位继承人的，那么这五灵石便有着同天共存亡的生命。”
    “你没猜错，五灵石确实是生生不息的。”
    锦华的脸色白了几分，好半响才轻声问道：“如果我跳下诛仙台，存活的机率是多大了？”
    改趴在天经怀里的雪狐听到这话，猛地睁大了双眼，脑海中闪过很久很久之前做过的一个梦。瞬时间化作人身，趁着天经为锦华这一问话犹豫着时，拿着传音符化作一道光，回了他的洞府。
    天经神情晦暗不明地望着雪狐离去的方向，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锦华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便愣愣地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发呆，手里拿着打算绣给花归和栗寐两人的锦帕。空气里忽地传来重极的气息，她回过神来，匆匆地拿起手中的绣品，没想到不慎刺伤了手指头。
    重极带着野果子过来寻锦华时，便见到这一幕，心下忽地一慌，急急地走到锦华面前，将那手拿过来瞧。不过是绣针刺的伤口，不深也不大，但是直冒血。
    锦华见重极的脸色不大好，便笑着道：“以前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想来，我这本体是一颗石头，居然还会流出鲜红的血呢。你别着急，不过是针刺到了而已。”
    重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傻瓜，五灵石哪能跟其他石头相比较呢。再说了针刺到了原先就会痛的，都说十指连心了。你向来没做过这些事，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谁说我没有做过的，历劫的时候我可是大家闺秀，这种事情是必须要会的。不过是许久没绣了，有些记不清罢了。”
    重极望了望不远处的海，道：“我们回山海岛吧！反正岛上的人大多数迁移了，只剩下四方神明跟天神在那里。我总得去见见天神的，不然哪能将你随意带走了。”
    锦华愣了一下，忽地笑了开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她应道：“好。”
    两人又静静地相拥着在岩石上坐了一会儿，待日落后，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乘着云趁着暮色悄悄地回了山海岛。
    锦华带着重极在南神所管辖的那片海域落了下来，刚接触到地面，空气便波动了一下。
    “殿下。”
    锦华顺着声源处望过去，南予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见她望过来，便行了个礼，又将目光投向重极。他望着重极，藏在暮色里的神情有些看不清。
    锦华牵着重极的手走过去，笑着拥抱了南予一下，扭头向着重极介绍：“这是南神南予叔叔，四方神明之一。”又对着南予道：“南神叔叔，这是重极。”
    “山海岛南予见过太子重极。”
    “重极见过南神。”
    南予转身，望着平静的大海，眼里流露出了悲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殿下，你刚踏入山海岛的范围，天神便知道了。如今大抵已在主殿等着你，你们且先去吧！”
    锦华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拉着重极往主殿去了。
    等走远了些，南予听不见后，重极才有些疑惑地道：“这南神，怎和其他三位神明看起来不大一样？”
    锦华叹息了一声：“南神叔叔成为山海岛的四方神明之前，听父神说，他因为历情劫失去了挚爱的人，所以便成了如今的模样。其他三位叔叔向来没心没肺的，自然同南神叔叔不一般。”
    重极听罢，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重极回过头望着渐渐淹没在暮色里的南予，想起他刚刚眼露悲哀望着的那个方向。如果他没记错，那个地方应该是凤凰山，凤凰一族的居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