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一向早起,醒的时候天色灰蒙。
他在黑暗中看了一阵天花板,直到眼睛适应黑暗。
傅砚背对着他,侧身睡在一侧,仍然在沉睡,张腾的手搭在她腰间,能感觉到腹部平稳的,规律的收缩。
她睡前就是这个姿势,睡着了也不爱乱动。
4点50分,这寂静让他听清她的呼吸。
知道傅砚睡得浅,他轻轻起了床,从床头抓起衣服进了卫生间。15分钟后,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右边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画,色彩是灰暗又浓厚,一团一团的灰黑裹挟之间,似乎一片混沌。天色很暗,房间里还堆了些杂物,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见那幅画。
去了一趟警局,回来的时候傅砚仍在睡觉,他脱了衣服,躺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他这一生,有这么一刻,安逸沉静,心如满月。
下午3点20分,杨明小学。
宋淑琪坐在一辆蓝色BOXSTAR内,看着前面那辆黑色雷克萨斯。
有一个男人靠着它吸烟,天气很冷,男人呼出的烟成了在空气里成了一朵冰冷的烟。
宋淑琪看了一会儿,安全带下车,离开车座前,掰了掰中央后视镜。
毕竟40岁,她看起来已经不是很年轻了。眼睛旁边有淡淡的细纹,眼角松弛微微往下斜。五官柔美,妆容精致,精心的保养没有白费,男人眼中她仍然是富有魅力的。
她还有过更美更有魅力的时候,当然她现在绝不会提醒自己这一点,聪明的女人会明白享受现在。
高跟鞋徐徐敲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沉着缓慢的脆响。
张腾听到,声音,烟雾里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最先听到的就是脚步声,理所当然的,他第一眼从她的鞋子看起,Roger Vivier的尖头方扣鞋,霓虹色调鞋面,看到她整个脸,眼神掠过,停留了下就收回目光,似乎并不惊讶。
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长款的羊绒衫,到脚踝又撒开,黑色的裙摆徐徐曳动。那轻巧的高跟鞋咚咚的过来,离张腾只有几米远。
他终于又抬头看她,那种无所谓的,懒洋洋表情,眼睛看着她,眉毛又往上抬,印在清晰的发际线下,很分明。
他仍然不开口。
宋淑琪走到他身边停下,转了个身,和张腾并排站在车门前,手挎的小包自信地横卧在手臂内侧。
“Todd,看来你过得比以前好。”宋淑琪微笑说,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黑色雷克萨斯。
张腾连头也不转:“什么事?”
”
张腾吸烟,颀长的体态有些倾斜,拇指和食指夹住半截烟,自若得倚在车门前。头发很硬,有几缕垂在额前,比起过去那样一个男孩,他现在是个真正的男人。
她的眼神水一样细细逡巡在他身上,像审视,带着专属的意味。
慢慢地,张腾脸绷起来:“你看够没?”
宋淑琪转了一下手指上的尾戒,笑着看他:“你还是这样,不肯对我说一句好话。我很想知道,你对其他的女人是不是这样无理的。
张腾像没听明白她的话,掸了掸烟灰转身淡淡道:“好话我一般说给喜欢的人听”。
宋淑琪表情冷了下。
她抚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鬓发,慢慢说:“Todd。如果你够理智,就应当明白,我们之间没有恩怨。”
她说的郑重,这么坦白,又显得无辜。
张腾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嗤”地冷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宋淑琪,两人之间原本距离就不到一拳,张腾一转身,加上宋淑琪原本就是朝着他的方向,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远远看去,倒像一对情侣在耳语
张腾的脸上还有残余的冷笑说:“宋淑琪,你那一套,在我面前,最好省省。”
他的眼色刺人,太过于尖锐和专注,反而有种灼灼的感觉。
宋淑琪被他盯着,默默地,心里像被盯出一团火,他这副看穿她的表情,这比拿她不当回事更让她上火。她觉得他不配和她挑衅,又不由自主想压制他,让他低头。但她抬头与他坚硬的目光对视,这团火又被逼得往后压,她越想撑住这一点士气,心里就越发心虚,好像他这不屑的目光倒引得自己心里发软似的。
这冷风里,她突然觉得很热,羊毛的大披肩盖在肩膀上,每个毛孔都燥热刺痛。
她已经三十九岁,虚岁四十,人过四十而不惑。欲望越大。她反而越想控制。
“怎么,”她稳了稳声音尽量平静道“每个和你上过床的女人,你都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吗?如果这样,你进天上人间干什么。”
她就是要牵出那个被她羞辱过的他,连同现在的,要让他比她低。
张腾对她说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面目,六年前就见识过,他盯着宋淑琪,眼睛直直望着她,很慢很慢地说:“我进天上人间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这是一句责问的话,他说的极认真,眼神坦荡无波澜,像终于退出一场屈辱的回忆。
宋淑琪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听懂了,也心虚了,但比起这件事来。她现在有一个更让自己心烦的认知。
在那么一瞬间,她隐约认清一件事。她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他对她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
一件让她无比狼狈的事。
这股子狼狈,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反激得她不安和拘谨起来。
她低着头,情绪不明:“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学乖。”
她将手中的小包换了一只手拿着,开门见山:“但你总该有自知之明,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你在滨城混了这么久。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文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即使要谈恋爱,对象也不会是你。”
她说到最后,突然笑了一下,带着一种故意为之,稍稍有些夸张啊的蔑视。
张腾古怪地笑了一下,不客气道:“说完滚蛋。”
宋淑琪想回击,又觉得多余,想离开,却莫名有些不甘心,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
张腾没反应,半天不看她一眼。
某一刻,宋淑琪看见他朝岔路那边瞥了一眼,她回头看了一眼,路上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再转眼回来,张腾已经与她擦身而过,走得很快,大衣的衣角扬起,刮过她坐手手背。
宋淑琪几乎是立即就抽回了手,皱了下眉。她看了张腾一眼,他没有注意到。
宋淑琪看向街角,那里有很多人,车,堵在一起,缓缓移动,像一幅模糊的马赛克。
张腾一直往前,宋淑琪,对准他走得方向看了看,一无所获。过一会儿,他和一个深色羽绒服的女人从那片彩色的马赛克里脱离向这边走来。
离得不近,两人并肩往回走,张腾手里已经拎了一只很大的购物袋,两人交谈了几句,张 腾原本走在内侧,某个时刻停了一下,落后几步,转而走到女人外侧。
两人走近,宋淑琪看到女人的脸,年轻,头发抛过去束在后面,露出耳朵和侧脸,尤其显得脸上白净。
滨城向北,一到冬天,冷风又干又冷,很少有女孩会在室外把皮肤露出来,风一碰到,像揉到一把细沙,又干又涩。
女人说了几句话,张腾右手提着购物袋,看着前面的路,左手顺手一捞,把女人连帽羽绒服上的大帽子盖在女人头上,边沿厚厚的貉毛一层遮住了女人的耳朵和额头,女人看了张腾一眼,说了句什么话,想伸手把帽子拂下去,张腾按立即着她的头不让她动。
走得近了,那个女孩的脸渐渐清晰,宋淑琪细看下有些惊讶,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宋淑琪的姐姐宋淑华,是乔恒远的前妻。他们两个离婚后的两年,乔恒远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
乔恒远是个同性恋,虽然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她在宴会上见过这个被乔恒远推出来当幌子的女孩,当时似乎还是个学生,两人之间的事沸沸扬扬。乔恒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似的,走哪带到哪。
两人之间亦师生亦情人的关系简直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这样的局面,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做一场好戏给圈外人看,宋淑琪很清楚。
宋淑琪见过她几次,是个沉默的女孩,不怎么爱说话,没什么特点,也不太有人跟她打招呼。
只有一次,她记住了这个女学生。
那时,有个资深的收藏家,在画展上展出了康斯坦丁《九级浪》的三个高仿版本,其中有一个版本是他经过比较决定收藏的,他请画展的宾客挑选出与原画最接近的一幅。
乔恒远选了第一幅,海水轻盈透明,和原画相似到不可思议。
很多人都和乔恒远一样的选择。
也有人选第二幅,光与色彩相互烘托,气势恢宏。
傅砚选的是第三幅。也是收藏家最后选定的那一幅。
宋淑琪对艺术研究不多,但她从此记住傅砚。倒不是因为她选对了,她只是觉得她很有趣。至少比起乔恒远来,她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更让她看得起些。
乔恒远是个才华有限,运气也有限的人,当然,运气是可以弥补的。
乔恒远有很多学生,成名或非成名的,出师之后,提起他,都是毕恭毕敬,感恩戴德。
撇开主观因素,第三方人群往往充当了裁判的角色。
所以,一个能虚伪到让人敬畏的人,即使在青年的时候少了一点运气,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懂得利用资源,成功和财富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作为乔恒远的一颗子,在大众面前的一个幌子,宋淑琪实在不觉得傅砚身上有任何值得人关注的地方。她唯一感兴趣的是,这个沉默素净的女孩,是怎样承受大众视线里的道德批判的。
下午课结束的铃声响起。电子门还未开,稚嫩嘈杂的声音已经像蒸汽一样在空气里鼓吹发散,带着孩童的生气与活泼。过一会儿,空荡荡的大门口已经熙熙攘攘了。
宋淑琪不想多留。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大批学生从学校里涌出来。稚嫩的声音像蒸汽一样在空气里鼓吹发散。
傅砚和张腾刚好走过来,走在人群里,从宋淑琪的角度看过去,两张年轻默契的脸。
傅砚的鞋带系得松,而且因为鞋带有些长,她系了两个结,现在因为走了一段路,一个结已经松开,鞋带软软的,刚好垂到地下,旁边经过的小孩不小心踩了她的鞋带一脚,她又刚好是起势,不免向前踉跄了一下,张腾眼疾,伸手托了她手臂一下,傅砚才险险站定。
张腾看了她鞋一眼,手上的东西递给傅砚,弯下腰半蹲在地上,早上刚下过雨,鞋带被踩了一脚后,活结刚好抽开,拖在地上,沾了地面上的水,有些脏了。
张腾轻松地打了个活结,将多出的部分塞在鞋孔交叉绑带下,然后把傅砚另一只鞋的鞋带也塞了进去。
宋淑琪挂了倒挡,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前方。车子往后滑,进入公路,她立即打方向盘掉头。
后视镜里,有一个孩子跑到他们身边,兴高采烈说了些什么,三人一起上了车。
宋淑琪突然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如果非要说个明确的目的,她是来警告张腾离乔文玉远一点的,不过关于这个理由,她有些心虚。
这样的理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不必细究,只是因为想来,又有一个现成的理由而已。
天气严寒路面的水渍结冰,车轮在转弯的地方打滑,车身溜了了一下,又险险打回方向,笔直向前,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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