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碗里来

68 第六十八章 最后一战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眼前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敖若潇随清凛一路穿梭至钧天城最深处那座藏有昆仑镜的庭院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
    “师傅……”停步驻足时,她上前查看清凛的伤口。
    清凛却好似丝毫也不在意般,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凝歌一把推向了她。她接住凝歌,随手下了个禁制的法阵,目光随着清凛的背影向前,终于瞥见就在这偌大却空旷的庭院里,那一面高高伫立的,犹如巨大神像般的昆仑镜。素白无暇的镜面稳稳坐落在同样白玉般的镜台上。那是一面怎样神圣壮观的昆仑镜啊,让人有种不由得甚至想要匍匐在地膜拜的冲动。神界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现身于此,敖若潇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华美壮观的神器。
    传说,这昆仑镜用来降魔。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昆仑镜是有两面,为神仙操控,能够降妖除魔,反之,为妖魔操控,则亦能诛仙灭神。
    她想着,看着清凛的身影一步步朝那镜台走去。
    “师傅!”她想要上前,却被那突如其来的屏障阻住了去路,那是清凛设下的。那一道白色幽光的半透明屏障,将两个人生生阻隔在昆仑镜的彼岸,这件事,他想要一个人完成。
    而她,只有静静地看,默默地想,观望着,伫立在昆仑镜之下的单薄身影,洒下幕天席地的法术光芒,将那犹如波光的昆仑镜面缓缓反转。呼啸的狂风骤然而起,清凛手中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犹如天地明灭的颠覆,犹如排山倒海的声势,那一面巨大而恢弘的昆仑镜,就在清凛六界巅峰的法力下,缓缓地翻转了。
    十大神器的昆仑镜,终有一日竟也被魔族操控。
    当墨堂率领诸龙族来到这里时,偌大的镜台四周已被浓浓的迷雾覆盖,原本广阔的院墙此刻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像是一处巨大的迷阵。而漫天飘散的半透明雾气更使得面前一片朦胧,只看得到远处人影幢幢,唯有走近才看得清面容。
    像是一处隐藏了巨大玄机与陷阱的迷阵。
    龙族在呼啸的烈风中四散分开,墨堂独自仗剑,谨慎前行,谁都知道这种境况下,既要摸清敌人所在,同时又不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不过,神君毕竟是神君,他一向不怕清凛,更何况是已被他龙渊剑所伤的清凛。此时的他,只想尽快摸索到昆仑镜附近,将那已被清凛操控的昆仑镜翻转回来。
    还有,他想看看,那隐藏在迷雾中的红衣女子,此时又在何处。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凝歌,这份泰然自若的从容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狠心冷漠,即使是在这险象环生的处境下,他竟然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担心的,竟完全不是那被清凛抓为人质的未婚妻凝歌,而是那一抹红衣倩影,哪怕只剩下恨,也让他不由自主地牵肠挂肚。
    杂乱无章的白色雾气,就如同一场幻梦,或迷离、或消散、当他终于摸索着来到那座巨大的镜台之下时,也感觉得到附近若隐若现的人影闪过。
    那一抹寒凉的,带着薄荷般清冽的气息,近了,更近了。他手中龙渊剑的光芒,也像是遥相呼应般,一下子炽烈起来,飘散的雾气中,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和几乎是与生俱来的默契,让他本能地挥剑出招。
    意料之中地,挥散的雾气下,他看到了月轮那倾尽天下的光华。
    由于看得不真切,两人几乎都是在摸索中过招,这么一来二去,其他龙族也向附近掠了过来。看不到敖若潇,也不知凝歌被带到了哪里,墨堂此时心中着实有些焦躁,他只想先绕开清凛,然后将那昆仑镜恢复原貌。可如今,即使在这迷雾之中,也感受得到清凛几乎拼命般的招式,让他一时脱不开身。
    其他龙族终于到了,一时间,局面成了混战。若说一开始,龙族精英们怕在迷雾之中伤及同伴,出手还有所顾忌,可随着战局不断向昆仑镜方向推进,清凛在无数龙族的围攻下,也逐渐守不住原本那一处角落,战场慢慢拉到了镜台之下。而在这镜台之下,却又是迷雾最为稀薄之处,人们一下子现出了身。
    而犹自尚在迷雾中的敖若潇,手中提着月翎,正一步步走出。她没有看到敖若翊,也没有看到其他熟悉的龙族,唯有面前的墨堂与清凛,和那一群叫不上名字的,纷纷加入战局的族人们。
    她知道自己该冲上去,尽管自己的实力比起那一众龙族来,实在是杯水车薪。她亦知道,自己这番上阵,于东海,于七哥若翊殿下,都将带来一场不小的麻烦,然而,她别无选择。
    就如同此刻,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薄雾下,龙族终于打开战局,法术如漫天花雨般骤然而来,以一敌多的混乱战局下,清凛又受了几处伤,心口处更被墨堂九成的内力扫了一掌,身形骤退时背后已靠上镜台下的那白玉石柱。
    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襟,他扶着那白玉石柱勉强支持着身子,手中的月轮光芒依然肆虐。
    “清凛,你还想怎样?”墨堂眼中的森冷仿佛一下子渗透骨髓。
    清凛冷笑,没有说话,事实上,严重到几乎支撑不住的伤势也使得他无力再说出一言半语,然而投以回应地,确实那似曾相识的、桀骜目光。
    墨堂定定凝望着,就是这样的目光,让他仿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很恨,却不知道该恨谁。
    “事到如今,你还想走么?”墨堂略带低沉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带着令人着迷的磁性,即便是在与敌人相互质问时。
    “……那就试试。”清凛几乎是耗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想要提起手中月轮,手臂却堪堪抬到一半,便没了力气,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再一次溅落在白玉无瑕的地面,犹如一朵朵肆虐盛开的红莲。
    从前再激烈的打斗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被迫到如今的份上,还是头一次。
    群敌环肆,墨堂亦知道,这一次,再也找不到放他走的理由。
    他不免有些伤感,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在这大敌当前的当口,胸中没有燃起战斗的激昂斗志,反倒充溢着难以言说的伤感,没错,就是伤感,这种要将多少年的恩怨一并了解的伤感,指引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他觉得,自己在苦笑,就连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萧瑟味道。
    “今日之局,迟早要在你我之间。”他一步步走上前,看着清凛倚着那镜台,用最后一分力气支撑着身子不肯倒下,这样的清凛,像极了初识的当年。
    “刚认识你的那段日子,都快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反倒是知道了你的魔族身份后,那些没日没夜的战争。你呢?印象中剩下的,也只是这些了么?后来,我去了凤鸣城,认识了云承,而你,在那段日子里学会了捉鬼。再后来,是妖是仙是神是魔,我都认了,我回来,与你一同学捉鬼,一同修行,赠你妙法莲华经,神魔战场遇上了,就好好打一架,好像一切又像从前一样。可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直到最后,那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战,云承死于你手,你我,就成了如今这样吧……这么多年了,我都累了,你不觉得累么?”
    墨堂发觉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话唠,似乎在这一刻,将多少年来想要说,而不曾说出口的话,一并说尽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今日这一战过后,将是如何。此时的他,握紧手中寒光闪烁的龙渊剑,蓦然觉得,在这一战之后,什么过往、什么曾经,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墨堂神君,也不过是神界天帝手中的一颗用来战斗的棋子罢了,还谈什么是非善恶,仙妖神魔。
    他的剑,终究还是指向了清凛。
    与此同时,他蓦然看到一抹红云缓缓迫近,更近了,没有一丝犹疑,没有一丝停顿,就这么一步步,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敖若潇,只身站在了清凛面前,任龙渊剑的锋芒抵在自己的咽喉。四目相对的刹那,墨堂握剑的手,微微抖了。
    不过,敖若潇出现在这里,仅是那么一刻,接下来便转过身去,不是向着其他,而是向着那白璧无瑕的镜台之上而去。
    拖着大红的衣摆一步步登上镜台的石阶时,连她自己心中都充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惨烈。仿佛天地一切在刹那间都静止了,薄雾吹散下,是一脸惊愕的龙族人,是剑锋微颤的墨堂,是仍旧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清凛,她觉得,是时候来了结这一切了。
    她的手,放在了那如水波般浮光流动的昆仑镜面之上。
    “这件神器已然开启,我只需要再注入一丝灵力,在这里的所有人,就会一同灰飞烟灭吧。”
    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中实在是不能再平静了。最后的最后,终究逃不过一场同归于尽的飞灰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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